可是还没等二叔出门,整个村子的狗忽然不叫了。
是那种忽然的哑火。
喧嚣的人群也都愣住了。
在刹那间,出现了那种极致的宁静。
然后,一声唢呐响起了。
如嘶如泣的唢呐声。
千年琵琶万年筝,一把二胡拉一声,唢呐一响全剧终。
这声唢呐是丧曲。
在极致的宁静下,这声唢呐是如此的刺耳。
而唢呐来源的方向,正是三爷爷家的方向。
我跟二叔立马就往三爷爷家里跑,奶奶也是有些吃惊的催促爷爷道:“三哥不行了?你不赶紧去看看?”
三爷爷是那样的德高望重,这一声唢呐,让整个村子里的人都起来了。
我俩赶到的时候三爷爷家门口已经围满了人。
阿姨的尸体被放置在地上,七天过去了,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三爷爷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吹着唢呐。
这时候大家才知道,三爷爷的唢呐不是吹的自己,而是要给这个女人送葬。
等人到的差不多了,三爷爷停下了吹奏,摆了摆手道:“都让开,让开一条路,活人别挡阴物的道,如果冲了煞,回去都要生场大病,没事的也都别凑热闹了,该回去就回去吧。”
谁也没有看到什么阴物。
可三爷爷这么一说,大家都有些后背发凉。
联想到村子里的狗集体的吠叫,再到集体哑火。
可能阴物的到来先是引起了狗的警觉,又吓到了狗,动物的感应总会比人强烈,狗眼也能看到人看不到的东西。
就像有时候家狗会在夜里对着空气狗吠。
听了三爷爷的话,村民们胆子小的,还真的跑回了家。
胆子大的留下给三爷爷作伴,被三爷爷安排站成两列,中间留了一条路。
大家都在紧张兴奋的偷瞄,三爷爷却说道:“别看了,人不见鬼,鬼不见人,你们看不到他们的,要真的让你们看到,他们会倒霉,你们也要倒霉,这是规矩。”
说罢,三爷爷对我:“雁回,过来,这七天,三爷爷最想你,也最担心你。”
“三爷爷,我没事。”我道。
“这七天,那个小孩一直在找你?就是你阿姨肚子里的那个小孩?”三爷爷问我道。
“您是怎么知道的?”我惊诧的道。
“我肯定知道他,三爷爷问你,他走了吗?”三爷爷问道。
“他刚才还找我了,他告诉我说他要走了。”我道。
三爷爷如释重负的道:“他答应要走了就好,我生怕他不走。”
“他真的是阿姨肚子里的孩子?”我再次问道。
三爷爷点了点头道:“对,就是他。”
二叔的脸色很难看,他问三爷爷道:“您超度了那个孩子吗?”
三爷爷苦笑道:“我哪里配超度他那样的怨灵呢?我只是求他,求他走,求了七天。”
说完,他指了指前方趴在我耳边道:“雁回,你看着前面,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兴许你能看到。”
接着,三爷爷再次吹起了唢呐。
唢呐声响,如嘶如泣如鲠在喉。
前面起来风。
风卷起尘土落叶。
两队人中间的那条道上,来了一队人。
准确的来说,这队人不算是人,他们是纸人。
三爷爷会扎纸货,村子里谁家里丧事需要的时候,三爷爷也会帮忙扎些纸货,当然也要收些钱以维持生活。我经常看三爷爷扎纸货,他以前总是一边扎纸人一边讲述一些奇怪的规矩。
比如说扎纸人,纸人不点睛,纸马不扬鬃,人笑马叫皆不听,你若不记阎王请。
三爷爷说这是规矩。
可是眼前的这队人,纸人有眼睛,纸马有鬃毛尾巴。
纸人有丫鬟,有牵马童,那马儿也十分神气。
他们一边走,一边笑。
在最后的那辆车上,站着一个人。
他在一身白袍之下,看不到脸。
三爷爷问我道:“雁回,你看到了吗?”
我点了点头,我有些害怕,不是害怕纸人,而是那些人的笑容。
我正要对三爷爷形容这群人,三爷爷却对我嘘了一声道:“雁回,你叫那个人的名字,你叫他,他跟你同名同姓,也叫秦雁回。”
我看着那最后一辆车上站着那个白袍人。
他跟我同名同姓!
他叫秦雁回!
他就是阿姨日思夜想,云中谁寄锦书来的主角!
他是出卖阿姨的真凶!
我带着怨气叫道:
秦雁回。
那个队伍在我叫完之后停住了,那个白袍人他缓缓的脱掉了白袍,我看到了一个很斯文的人,只是他的脸色很苍白,我看着他,他也在看着我。
三爷爷再次的在我耳边道:“雁回,你记住这张脸,一定要记在脑子里。还有,你今天晚上看到的东西,不能对任何人说,包括你爸妈你二叔,你记住三爷爷的话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