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趿着绣鞋慌张请安的样子有些可爱,裴弘元笑的柔和了一些,似有一缕光在他脸上,驱走几分阴沉。
他温和说道,“听说你开了学堂,也算是得偿所愿,还未恭喜你。”
幼菫觉得不宜与他多加交谈,疏离说了句,“多谢世子。”便要弯腰提上鞋子,房内的下人都出去了。
却见一个高大的身躯走到她面前,蹲了下来,萧甫山一手抬起她的脚,另一只手将绣鞋提上。
幼菫愣愣低头看着萧甫山,侧颜凌厉,薄唇紧抿,深眸低垂不见情绪,动作不紧不慢。他在房内给她洗脚穿鞋也就罢了,众目睽睽之下,怎么能这般纡尊降贵……
屋内一片寂然,程缙和顾氏目瞪口呆,他们知道萧甫山宠爱幼菫,却不知是如此宠爱!堂堂荣国公,蹲下给夫人穿鞋!
顾氏看了程缙一眼,我怀孕八个月,你都没给我穿过鞋子。
程缙摸了摸鼻子,似乎猜到了顾氏在控诉他什么,男尊女卑,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怎可乱了祖宗规矩!
萧甫山站起身,牵着幼菫的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便端起茶喝了起来。
裴弘元面色微动,萧甫山在幼菫面前竟可以如此卑微,看他手上熟练,似是常做此事。
“舅父!”一声稚嫩清脆的叫声。
裴弘元看了眼炕上的男孩,并不觉得他是在叫自己。
永青见他没有回应,却是膝行了几步到炕边,小手拽着裴弘元的衣袖,“舅父!我叫永青!”
声音特别甜。
他叫母亲叫表妹,方才的两位舅父也是叫母亲表妹,他聪明的脑袋瓜仔细算了一下,叫他舅父定是没错了。太好了,又有银裸子拿了!
裴弘元看着胳膊上的小手,小小的肉呼呼的,他莫名想到幼菫小时候,小小的手心里捧着腌梅子和糖果,举在他眼前。
他低声问,“你叫永青?”
永青很用力地点头,期待地看着裴弘元,银裸子银裸子!
裴弘元见永青目光直往他腰间的荷包瞟,瞬间明白了他为何这么热情,他心中失笑,他这么爱银子是跟谁学的?不会是幼菫吧?
裴弘元解下荷包,取出印章,把荷包递给了他,“这个你拿着,是舅父给你的见面礼。”
永青高兴地接过荷包,有舅父可真好!他小手灵活地打开荷包系绳,一股脑倒了出来。
里面有几块碎银,还有两张银票。
永青有些失望,银子太少了吧,看来这个舅父比较穷。他把银票扔一边,把银裸子装回了了荷包。
他失望的小眼神没有逃过裴弘元的眼睛,他忍不住问道,“你是嫌银子太少吗?”
永青叹了口气,“是有点少。我得多攒银子,买糖炒栗子,答应了那么多人的。”
裴弘元被他童言稚语逗笑了,指着那个银票,“那个可以换很多银子,你不知道吗?”
永青睁大眼睛问,“真的吗?”
裴弘元淡淡笑着,“真的。可以换一大堆银子。”
永青眼睛变得贼亮,连忙把银票小心翼翼放到荷包里,仰着头甜甜说道,“舅父,你可真是个好人!”
裴弘元微微一怔,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他是好人,他看着自己的手,已经不知沾了多少血腥,他甚至想过杀了这个孩子,能算是好人吗?
他的手心里多了几颗糖炒栗子,一如幼菫将糖果放在他掌心,“舅父,你吃糖炒栗子,等我攒够了银子,也给你买糖炒栗子吃!”
裴弘元终于明白,他为什么欠下那么多人糖炒栗子了。
他捏了捏永青软软的小手,“舅父便等着了。”
幼菫被永青的自来熟给惊着了,裴弘元居然还肯跟他配合……她看了萧甫山一眼,他岿然坐着,面色平静,倒未见不悦。
有些奇怪。
卉云在炕上一直没说话,想了想,还是该给长辈请安,便站在炕上对裴弘元福身道,“卉云给舅父请安。”
裴弘元恍然想起还有一个孩子,是永青存在感太强了,让他忽略了卉云的存在。
可是他银子银票一股脑给永青了……
裴弘元想了想,扯下腰间玉佩,却听见萧甫山沉声说道,“世子不必破费了,她已七岁,不要见面礼也罢。何况你也算不得什么舅父。”
裴弘元手停住了,他是说,女孩已经七岁,要注意男女之妨了吧。
裴弘元收回玉佩,对卉云说道,“下次见面,舅父给你补上见面礼。”
卉云心想,我给你请安是因为礼仪,又不是为了见面礼,不过还是乖巧道谢。
顾氏看裴弘元对两个孩子和气,肯答应他们一声舅父,算是认可了幼菫与萧甫山的关系了吧。她长舒了一口气,好歹这次见面没闹这么幺蛾子。
裴弘元坐到萧甫山对面,看着两人恩爱的样子,觉得刺眼,只陪着顾氏说了几句话,就出了苜蓿园。
他不过是想亲眼看看幼菫好不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