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穷无尽的时光刻度下,一切深情,一切伤痕,哪怕在刻苦铭心,也就会被默默擦去,直至彻底释怀,抛在脑后的记忆垃圾桶内。
世界恢复正常,凉亭依旧是凉亭,云父端着已经发凉的茶汤,默默将其放下。
随着问话的继续,未来一点点确定,而云柯的走向似乎正一点点倾向最糟糕的结局。
他记住了力量,但却没有记住,为何需要力量。
“既然你觉得我这样的灵境‘大人物’不会去铭记这些时光,那你好不好奇,我又为何要去蓝星生下你。”
“这些不重要。”云柯摇摇头,又话语一转。
“但你如果想说的话,我也乐意去听。”
倒掉杯中凉了的茶汤,云父又再度斟满,没有立马开始讲述,他先是问了一个问题。
“既然你已经突破到了明心境,那你现在明白蓝星和虞朝的关系吗?”
“蓝星就是虞朝。”云柯颔首说道,语气没有半点儿迟疑。
“虞朝和蓝星的时光被人抽去了一部分,世界也是重构的,所以才会在短短几千年里出现这么大的变化,虽然从蓝星检测的历史来看,二者只相距几千年,但它们在时光中各自的节点,却相差了数百亿年。”
“不错,这个世界的时光的确被人抽走了。”
云父很满意云柯的答案,后者对时光的深入比他看见的未来还要深入。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这些,不妨再猜猜,我又为何孕育出你。”
抬头看着天穹,宗泽攀爬的身影上盘旋着一颗荧惑。
“你为何孕育我,我不清楚。但我大致能猜到,所有蓝星人的出生,应该都不简单,或者说,所有能被山海界选中的人都不简单。”
看着云父的脸,二人四目相对,云柯缓缓开口吐出了他的猜测。
“我们这些人,应该和虞朝这一批承载星宿之命的人,是同一批吧。
或者说,是你们以同样的手法所精心创造的。
作品。”
“就像是宗泽和那个叫李长青的人,他们在时光内的位置,是一致的。”
凉亭中的风依旧再吹,云父手里的茶汤再次失去了温度,他放下手中的茶碗。
“那你恨我吗?”
“恨?”云柯摇摇头。
“我们之间,不应该用这种表达凡人内心的词汇。
这不恰当。
况且,谁生不是生,从子宫里钻出来,又和被创造出来又什么区别呢?”
云柯伸手指着自己。
“我还是我,不会因为谁创造了我而发生改变。我的经历,我的修行能告诉我。谁是云柯,而云柯又是什么样的。这是我切切实实经历过,也体会过的事。
在九州,我亲眼目睹了张道临的牺牲;在黄昏高原,我看见了虚云宫道长的救赎,看见了世界的沉沦。
而我,也曾说过。”
我再也不要乘坐那艘渡世宝筏。
这些是云柯的经历,也是云柯被塑造的根本。”
“蓝星是残破的,我已经知道了。这个世界的历史远远不止虞朝。虞朝的人既然被你们创造出来,那就一定有他们存在的意义,而我们也是同样如此。
但我并不在意,人或者说修士的一生,都有其所存在的意义。凡人面朝黄土背朝天,是为了生存为了养育后代,帝王南征北战,挥斥方遒,是为了流芳百世,这些都是他们的意义,人生的意义。
至于这个意义是否是他人强加给我的,还是我自己选择的,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些意义并非虚构,而是我自己一点点的经历所拼凑出的完整地图。
这,就足够了”
说道最后,云柯再度伸出右手,对着云父摊开。
“所以,最后,请把力量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