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们个个心里不服,他们早听师父说过,他来此地数次,都无人看守,而且方才一路行来,并未见人迹洞府,此地草木分明没有人力打理的痕迹,野草蔓蔓,枝叶横生,不过是因一方好水土才生有这嘉果,怎地这果树就成了这老白猿的私物?
况且,即使果树有主,他们不过才采了数十枚枇杷而已,又不是赔不起,师父也礼节周全了,哪至于当得这老白猿如此呵斥?
其他人尚好,老八守玄第一个跳了起来:“你这半人半猴的老猿怪!这果树分明是无主之物,你却硬说是你家的,你有什么证据?”
他手上还抓着一把枇杷,说得两句,气愤愤地往嘴里塞了一枚大果,为显气势,嚼都未嚼,硬是连核儿都吞了下去,只噎得差点一口气接不上来。
那老白猿耷拉的眼皮下一双三角眼毫不客气地扫过面前这个小胖子,不屑地讥笑道:
“你是谁家的弟子?你家没果子给你吃么?这般贪馋,我若不来,只怕连树根都给你啃净了!还说什么无主之物,是了,只要是你想吃的,呵,于你们都是无主之物罢了!”
这是讽刺守玄的师长教养不力了!
二哥如松上前一步,六哥明炎亦是眉头一轩,两人正要说话,突然树上“哗啦啦”一响。掉出个人来。
那老白猿戒备得很,当即退让数尺距离,长剑横于身前,正要呵斥凌砄一方举止鬼祟偷袭,却见浓密枝叶里掉下的是个比小胖子还小的小姑娘。
这小姑娘梳着一双乱糟糟的小辫子,头上还插着两片枇杷叶,腮帮子上沾了微黄的果汁,看起来刚刚大吃了一顿。眼珠骨碌碌,嘴角笑眯眯,娇小秀美,满面淘气,即使观之行迹顽劣,亦让人不忍苛责。
老白猿看到是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微微一怔,面色却是缓和了下来。
它游走世间多年,老于阅历,方才见凌砄一行服色普通,修为亦不惊人,料得是附近山里的哪家小宗派门人,宗门里连个像样的灵果都没有,故而来贪它的心爱之物,故而一出口就是狠话,意欲吓走来人,图个省事。
倒不是老白猿长了一双势利眼,以貌取人,而是正儿八经的门派弟子,谁会为了几枚凡间果子如斯兴师动众的欢喜?
方才又见这群人围着枇杷树,树上一个手舞足蹈的小胖子跳来跳去,专挑大果祸害,可恶得紧。它只担心这小胖子一个脚滑,踩断了树枝可就不好了,故而话中带了火气。
这枇杷树确实是天生地长的无主之物,但老白猿每年来此大嚼,早就将其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它出身山林,虽然修道日久,但猿猴本性难忘。
每年初夏时分,月明气和,嘉果当季,它都会踏月而来,对着湖光山色饱啖枇杷数百枚,而后乘兴而去,可谓痛快至极。此树已经成了老白猿执念,一枝一叶都舍不得有损,所以,哪里容得这小胖子在树上踩踏不休?恨不能将这小胖子一把揪住甩出百八里开外。
那师长模样的人话语倒是客气,可那小胖子太过目无尊长,竟然出言不逊,看来确实不是教养良好的名门子弟。
可是这刚刚掉下来的小丫头,娇憨稚气,眼神清澈如水,翘起的嘴角怎么看都带着笑,只管歪着头好奇地瞅着它,老白猿倒不由放缓了神色。
“老白公公,”幼蕖顺溜地按老白猿的自称唤了一声,笑眯眯地递过一小枝枇杷果,“您尝尝!我师父说啦,他从前来时树还没这么大,今年的果子特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