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野放下手,退了几步拉开距离,居然笑了一下,淡淡道:“不爱就好。”
齐鸣轩分不清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以后好好的。”薛野说着转身,最后回头看他一眼,轻声道,“不想做朋友,也没关系。”
门开了又关上。
薛野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渐渐的,脚步声也没有了。
没有了。
薛野真的走了。
齐鸣轩心里一空,几乎下意识地就要开门追上去,手握住把手却又生生停住了。
不能这样,不能这样。
齐鸣轩,不要再做蠢事。
他反复劝着自己,慢慢地、慢慢地放开了手。
手从门把手滑下的一瞬,他觉得自己浑身都在抖。
胃里又开始痉挛,他猛地转身,跌跌撞撞扑到洗手池前,干呕了几声,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他用力地按着胃,勉强把呕吐的欲望压下去,拧开水龙头,不停地往脸上扑冷水。
好在水确实足够冰冷,扑了十几把后他感觉自己又好了点儿,没有那么想哭了。
洗漱一下,今天早点去公司吧。他想。
然后他一抬眼,看到镜子边紧挨着的两个放电动牙刷的壁挂架空了一个。
孤零零的一只牙刷挂在那儿,静静地对着他。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要崩溃。
他弯下腰,捂住脸。薛野已经走了,他可以歇斯底里地哭个够,可是张开嘴,却哭都哭不出来。
只有眼泪断断续续地往下掉。
心脏像被一只手攥在手里狠狠地挤压,他法描述那是怎样一种痛苦,只觉得呼吸仿佛都带着痛感。
太可怕了,他想,这就是谈恋爱吗?
怎么会这么痛啊,所有人分手都会这么痛苦吗?那些不停谈恋爱的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难受的感觉一路蔓延开去,肚子,后背,腰……太阳穴又在抽着疼了,脑子发涨,快要爆炸。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生病了,发烧了吗?还是心脏病犯了?
生病了的话,薛野会回来照顾他吗?会吧。
他想着想着又笑起来,抹了把眼睛,想,那他还是不要生病了。
***
把行李箱放在酒店后,薛野去了公司。
下午临下班时,向单位领导递交了出国申请。
当时王英看他的眼神是极度震惊的,但顾忌着办公室还有其他人,什么都没说。
直到薛野回到酒店,手机震了震,他打开。
王英发来一连串的问号:“你怎么回事?之前不是说不去吗?现在是怎么?你不要你老婆了?”
薛野心中抽痛,没回他,那边却不依不饶,最后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来。薛野想拒接,不料手指颤抖着不听使唤,一时不慎竟按在了接通键上。
他马上就要挂断,但为时已晚,王英的大嗓门先一步飘了过来:
“别挂别挂!你就是这么对你顶头上司的?”
薛野疲惫道:“什么事?”
“我就想问问你,你真的要去吗?半年多!你忍心吗你?”
“嗯。”
王英:“???嗯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不忍心的。”薛野说,事不关己一般的漠然语气,“我和他分手了,就是这样。”
“……哦。”王英的声音瞬间弱了,讷讷道,“我就说你今天状态怎么那么不对劲。”
薛野面表情道:“没别的事我挂了。”
王英假装没听见:“不要嫌师兄多管闲事,你俩这,怎么就突然分了啊?之前你不是还给人买戒指吗?咋,她不喜欢?”
薛野沉默了许久,久到王英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才很轻地说了一句:“嗯,他不喜欢。”
他想起齐鸣轩和他说要跟那个女生见面,想起那个女生在齐鸣轩旁边言笑晏晏,郎才女貌,那么登对。
生气吗?是该生气的吧。不是说了不会去相亲么?怎么又食言?就算是被骗去的,不可以走吗?就算不能走,又为什么……要让他看到?要让他亲耳听到那一句:
“我是齐鸣轩的新朋友。”
怎么可能不生气?
可随即,他又看到了齐鸣轩的脸,看到了齐鸣轩眼底几乎满溢的惶然和不安,那样受惊的动物一样恐慌的目光,如一把利剑,狠狠地刺痛了他的心。
他突然想起,以前齐鸣轩是从来不会用这个眼神看他的。
那是从什么时候起,齐鸣轩越来越多地流露出这种表情呢?
——是和他在一起后。
薛野望着窗外,眼前又浮现出那双含满泪水的眼睛。分手前两个小时,他呆在那间他们曾数次相拥而眠的卧室里,一遍又一遍地回忆他们在一起后的每个细节,最后不得不得出结论:
“他和我在一起,很痛苦。”
甚至,他已经变成了齐鸣轩所有压力的最大来源。
至此,那一贯平静的声线终究泄露了一丝苦苦压抑的哽咽,但不待王英追问,电话便径直挂断了。
薛野打开静音,手机丢在一边,窗帘也懒得拉,合衣躺在床上,抬起一只手遮住了发红的眼睛。
一行泪从指缝滑落,鬓角处水光一闪而过,很快又隐没在了阴影中。
半开的窗户里透进了斑驳的灯光,窗外,一排柳树在风中摇曳,枝头已冒出了新芽。
春天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