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一声巨响, 而后天翻地覆。(2 / 2)

阿梨 李寂v5 0 字 2021-03-14

阿梨祈求,“那你来抱抱我罢,你都许久没有抱过我了,我等了好长时间,你才来。”

薛延觉着舌尖苦涩,费了好大劲才道,“宝宝,我抱不到你。”

阿梨垂下头,半晌没说话。

又过一会,她轻轻开口,“薛延,刚才有个人来找我,告诉我说,我要去别的地方了。”

她蹙蹙眉,“可是我舍不得你。”

薛延心脏猛地一缩,着急问,“你要去哪里?”

阿梨茫然地看着他,“我不知道。”

薛延蹲下,只短短几个喘息,眼中已有泪,哀哀道,“你别去,好不好?”

阿梨似是没听见,伸手指着不远处的一道白光,温声道,“薛延你看,那道光要带我走的。”

薛延只觉着血液逆流,连头发稍都是冷的,他想说话,但舌尖已经不属于自己,所有一切都让他感到无能为力。眼前渐渐升起朦胧的白雾,阿梨从秋千上跳下来,冲着那个方向愈走愈远,就要看不见了……

耳边响着他听不懂的乐曲,细细碎碎,催人入眠,像是梵音。

下一刻,薛延猛地惊醒,眼前一片漆黑,天还未亮。

诡异的对白,层叠的白雾,原来是个梦。

也还好是个梦。

薛延坐起身,沉沉地喘着粗气,汗珠顺着下巴流入脖颈,他手脚无力,心底宛如被挖空。

阿黄被他吓到,扭着屁股翻了个身,过了会又沉沉睡去。

薛延好半会才从那股绝望中挣脱出来,他摸了摸枕头,已经湿了,不知是泪还是汗。

偏身给阿梨掖了掖被子,薛延赤着脚下地,咕噜噜喝尽了一杯冷茶,而后呆呆在椅子上坐到了天亮。

他连早饭都未吃,又去了趟医馆。

那里的大夫与药童均已识得了他,纷纷问道,“薛掌柜,夫人好些了吗?”

薛延缓缓摇头,那些人瞧见,便也识趣不再深问,只露出惋惜神情,再道一句,“希望能快些好起来罢。”

薛延怕极了那些怜悯或同情的目光,他匆忙躲避,不敢再看。

明知不会出现奇迹,大夫仍旧抽空去了趟薛家,给阿梨诊了脉。

薛延僵硬立在一边,指尖泛凉,仿若是犯人在等待着审判。

过了一会,大夫收了药箱站起来,叹气道,“若要我说实话,现在这样情况,你去求佛,比求我管用。”

薛延艰涩咽了口唾沫,没有说话。

阿梨安静躺在红色被褥里,大朵的牡丹绽在她脸旁,她的神色恬静又温柔,胸前明明还在有规律的起伏着,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薛延不明白,为什么所有的大夫都觉着他的阿梨就要死了呢?

阿黄围着阿梨的身子转了一圈,而后又卧在她的手旁,张嘴轻轻咬了下她的指尖。

薛延没有坐下,只是那么静静地瞧着她,他瘦了许多,又没有添置新衣,衣袖空荡荡的,下巴处还覆着一层青色的胡茬。前所未有的狼狈。

冯氏不知何时走过来,轻轻问了句,“四儿,你鬓角怎么白了?”

薛延被缓回神,下意识地抬手抹了下,又转身去照镜子,这才发现,竟真是的。

他笑了笑,反而挺高兴道,“白头到老,倒也很好。”

下午时候,薛延去了趟云水寺。

寺外的腊梅花均已谢了,只剩下单调的枝桠,薛延忽而想起,一年前,他曾与阿梨一并来过。

那时他还不信神佛,只站在一边看着。

阿梨虔诚地在佛前拜了许久,却独独忘了自己。

正是农忙时候,虽田地大旱,明知秋日时候收成不会好,但还是要去种地的。寺庙里空荡荡,几个小和尚垂着脑袋扫地,瞧见薛延进来,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薛延拦住其中一个,低声问,“怎么才能投香火钱?”

小和尚说,“寺门口有功德箱的。”

薛延说,“我要给许多。”

小和尚有些诧异,“冒昧问施主,多少?”

薛延说,“三千两。”

小和尚舔了舔唇,道了句稍等,而后回身去请了方丈来。

薛延最后用那三千两银子给寺内的所有佛像都镀了层金身。

临走前,方丈与他说,“《法苑珠林·八苦部》中讲,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炽盛,求不得。而佛又说,命由己造,相由心生。”

命由己造。

但已到了这个时候,薛延不知他还能做什么。

他只能日复一日地期盼,日复一日地煎熬。

四月中旬的时候,不知是那三千两的佛祖金身感动了上苍,或是一直以来的药终于有了效果,阿梨的情况似乎逐渐好了起来。她的面色愈发红润,脉象也逐渐平稳,大夫也松了口气,与薛延道,“命是保住了,但什么时候醒过来,还是得看她自己。”

即便如此,薛延仍觉得如同绝处逢生。

与此同时又传来另一个好消息,阮言初在春闱中了贡士,留在京城等待接下来的殿试。

五月初,周朝与东瀛的战争正式打响,朝廷下令募集粮草物资。然而北地大旱,再加上赋税繁重,百姓并无多余钱粮,邱时进为博功绩,派官差沿街走访,挨家挨户要米要粮,还威胁说若是不给,就要将他抓到大牢去,以妨碍公务罪论处,轻则□□,重则充军。

又过几日的傍晚,来征讨钱粮的官兵闹到了织衣巷。

第111章许是因着阮言初刚中了贡士的缘故,带头的捕快恭恭敬敬,表现很客气,但态度却是强硬。织衣巷是宁安的纳税大户,想让邱时进放弃这块肥肉几乎不可能。韦翠娘咬碎一口牙,几次欲要将人都给赶出去,被伙计苦苦拦下。

薛延来时,几个捕快已经坐得屁股有些疼,但依旧死赖着不肯走,不把钱拿到誓不罢休的架势。

看着他来,韦翠娘余怒未消,咬牙切齿道,“这钱咱不能给,一分都不能给,凭什么将血汗钱给那些茅坑里的蛆虫,一个个吃的脑满肠肥,其实都是啃噬百姓血肉的怪物。若说为国捐钱捐粮,那自是万死不辞的,可若是送到那姓邱的手里,我呸了他全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王八羔子也是要成群结队出来祸害人的!”

她压根没有放低声音,一字一句都被那些捕快听得真切,有脾气不好的当即便就站出来,拔刀威胁,“泼妇!简直一派胡言,你可敢再说一遍?”

韦翠娘快要被气疯,拿着手边的一个瓷瓶就甩过去,哐当一声砸在墙上,骂道,“说的就是你,狗畜生,见天的在你主子屁股后面汪汪叫,给块骨头就能高兴半年罢?还拔刀,真是怪事情,现年头竟连狗也有脾气了!”

韦翠娘本就没念过什么书,骂起人时候劈头盖脸,不管雅俗,一概化成刀子戳你脸上,一张嘴好似炮仗噼里啪啦,让人应接不暇。那捕快面色通红,瞪着眼就要冲过来,被带头的厉声喝下。

韦翠娘冷哼一声,轻蔑看他一眼,啐在地上,挑衅意味十足。

她自小就是受不得委屈的性子,若有谁欺负她了,剥骨褪皮也要杀回去。她将阿梨当作亲妹妹,这段时日来种种事情已经让她对邱时进一家恨之入骨,现又要被骑到头上来,韦翠娘咽不下这口气。

带头的捕快脸色难看,勉强笑了笑,面向薛延问,“薛掌柜,您看这事……该怎么办?”

薛延面色沉沉站着,没说话。

几个月来心力交瘁,他已瘦了一大圈,也再没笑过。薛延一双狭长凤眼,本就不怒自威,再加上现在这样孤冷的气质,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也不为过。即便是拿刀的官差也不敢与他恶言恶语,多加放肆。

过了好一会,他终于开口,冷冷问,“你们想要多少钱?”

闻言,韦翠娘瞬时便就被点燃,她倒吸一口气,刚想出声质询,但接触到薛延的眼神,又渐渐冷静下来。

阮言初在京中还未立住脚跟,薛家在宁安依旧是无依无靠,空有举人之家的名头罢了,与邱家比起来,简直不堪一击。现如今,局势步步紧逼,但他们却毫无反击之力,除了被动承受,无可奈何。

这种心中憋闷了一口气却又无处倾吐的感觉能将人逼疯。

韦翠娘闭了闭眼,转身离开。

带头的捕快看着她走了,也松了口气,笑着冲薛延比了个数,“五千两,薛掌柜拿出来应该不需费力罢?”

薛延说,“北地连年大旱,现在已快要六月份,但一滴雨都没下过,田里的麦苗都要枯死了,你们看不见?庄稼没有收成,又每日被你们逼着要这要那,百姓的日子不好过,商人自然也难过,我这店里冷清许多日了,且家中妻子重病,每日药钱不菲,几近入不敷出。麻烦各位回去与邱知府带个话,薛某这是布庄不是钱庄,那么多钱,我没有。”

捕快转头看了看他店面,又道,“现在不赚钱,但往日积蓄总有的吧?薛掌柜,这可是为国而战的大事情,你莫要骗我们。”

薛延冷笑一声,低声道,“韦翠娘刚有一句话没说错,你们还真是走狗,给块骨头便就能忠心无二。”

捕快听见,脸色当即便沉下来,强压怒气,拧眉道,“薛掌柜这是什么意思?”

薛延掸了掸袖子,垂眼道,“钱容我凑一凑,后日亲自送与给邱知府,可好?”

捕快神色稍霁,抱拳道,“那就劳烦薛掌柜了。”

薛延再没说话,让伙计将他们送走,而后径直回了家。

忍耐已经快要到了极限,薛延现在全凭着理智在撑,阿梨的情况逐渐好转,他不想在这样的节骨眼上再招惹是非,只盼着她能安安静静地养病,尽快好起来。而身后的一切压力,由他来扛。

薛延不知道,若是最后这根弦也断了,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他真的已经是强弩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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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到邱时进是在邱家的花厅,两人相对而坐,桌上摆了一壶普洱茶,气氛看起来友好非常。

虽说二人之间纠葛重重,但这确是薛延第二次真的与邱时进见面。第一次是在罗远芳被捕之时,薛延远远地望见过他一次。

邱时进四十出头样子,瞧着像是个翩翩儒士,笑容和蔼亲切,热情地与薛延斟茶。

薛延没有喝,他现在坐在这里都是勉强,邱家的一切在他看来都是镀了层灰的,阴暗压抑,每一刻都是折磨。

邱时进不知道,他只当薛延是紧张,还温声出言安抚了几句。

而对自己女儿曾经任性妄为给别人带来的苦难,他连一丝愧疚都没有。

期间,他甚至还用关爱的姿态主动提及了阿梨的病,问道,“薛夫人可好些了?”

薛延说,“劳烦记挂。”

邱时进笑着道,“我为父母官,理应爱民如子。”

薛延险些将滚烫茶水泼到他脸上去。

寥寥数言后,邱时进身旁幕僚躬身进来,两人附耳说些什么,似有要事相商。薛延配合地起身告辞,邱时进还往外送了送,做着一副平易近人的好姿态。

薛延有些想不明白,既然坏事已经做绝,为什么还这么要那张可有可无的面子呢?

踏出门槛的那一瞬,薛延听着身后幕僚冲着邱时进道,“京城刚送了快报过来,说陛下关心宁北旱情,近日便要启程来咱们这里巡防,要求一切礼仪从简,别给百姓添麻烦。至于攻打东瀛所需的钱粮之物,便就不需咱们拿出了,战事暂缓,先保国内安平为紧。”

邱时进半是为难半是欣喜道,“那这段日子集来的那些钱可如何是好……”

后半段薛延没听到,不是屋里邱时进二人出了什么岔子,而是因着忽然而至的邱云妡。

自从那日上元节她因着出事躲避,没回宋家一起吃团圆饭后,宋老夫人对她怨气更浓,没过多久便以开枝散叶为名给抬进来了三个姨娘。邱云妡在宋家的日子并不好过。

她身旁依旧站着那个一直侍奉她的小丫鬟,十三四岁的样子,不怎么好看,眼尾有一颗红色小痣。

饶是邱云妡平日再嚣张跋扈,现瞧着薛延,心中仍旧是有些打怵的。她蹙蹙眉,强作气势问,“你怎么在我家里?”

薛延淡淡扫她一眼,径直走了。

邱云妡被那一眼看的寒毛直竖,狠狠哆嗦了下,她回头瞧着薛延背影,总觉得他不会善罢甘休。邱时进并没有多喜欢她,现在宋家也没有多喜欢她,而现在薛家却逐渐崛起,薛延有钱,阮言初又进了殿试……邱云妡很怕若是马车的那件事有朝一日真的暴露出来,她会万劫不复。

旁边的小丫鬟战战兢兢地看着邱云妡,垂着脑袋不敢说话,直到被狠狠扯了下肩膀。

邱云妡眯着眼,声音低低,有些可怕,“你去给我抓两味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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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时候,薛延抱着来宝在屋子里玩。

来宝一岁半,折腾爱闹,是最烦人的时候,追鸡撵狗,连阿黄都懒得理他。但一坐在阿梨的身边了,他便就乖顺下来,大气都不敢出。

他不止一次地问薛延,“爹爹,娘亲为什么还在睡?”

奶娃娃讲话还磕磕绊绊,这是他说的最熟练的句子。

薛延只回答,“娘亲太累了。”

来宝便就懵懵懂懂“哦”了声,可到了下次再见着阿梨,他还要问。

墙壁上的烛光一闪一闪的,把被子上的牡丹金线都照得光彩荡漾。薛延让来宝端正坐在炕边,腿脚塞进被子里,捏着他的小手给他剪指甲。

来宝安安稳稳的,一双眼黑葡萄一样转来转去,最后落在阿梨的指尖上,嘟嘟囔囔说,“爹爹,长。”

薛延看过去,笑了下,“嗯,给你剪完就给娘亲剪。”

这场景似曾相识,只是以往做这事的是阿梨,现在换成了薛延。

一切都做好后,薛延出去打水,来宝打了个哈欠,钻进阿梨怀里睡觉。

他还太小,分不清什么是生病和健康,也不懂死亡意味着什么,薛延告诉他娘亲很好,他便就信了,只觉着是自己每日来的时间都太不凑巧,遇不到娘亲清醒着抱他的时候。

他枕在阿梨的肩上,又扯过盖住自己的肚子,迷迷糊糊快要睡着。

薛延坐在一边看了他们一会,见来宝沉沉睡过去了,这才弯身将他抱起来,送到冯氏屋中去。

这段日子来一直是这样,来宝由冯氏与韦翠娘轮流照看,几乎再没和阿梨安稳地同睡过,薛延自觉愧对于他。但来宝在旁的事上偷奸耍滑,死缠烂打不讲理,却从未对此哭闹,薛延又觉着有些骄傲。他的来宝比想象中要坚强又懂事得多。

戌时,有仆妇送药过来。

冯氏到底年纪大了,身子不像以往那样康健,照顾来宝就已经有些吃力,无暇顾及其他,薛延请了个体貌端健的仆妇过来,洒扫院子,熬煮汤药。只关于阿梨的一切,还是薛延亲自照顾的,交给别人,无论是谁他都不放心。

药方里大多是活血化瘀之物,还有提气的参片,味苦,今日却有些不同,闻着发腥。

薛延敏感问了句,“换药了?”

仆妇说,“韦姑娘送来了两支鹿茸,我问过大夫药性并不相冲,便就一起煎了。”她看着薛延有些不高兴的样子,忙解释道,“大夫还说鹿身百宝,鹿茸比人参更能补气血,是好东西。”

薛延没多废话,倒出一小勺来递给她,说,“你尝一下。”

仆妇喝了口,薛延搅了搅碗里,也喝了口。

又过一会,两人均没什么别的反应,薛延放下心,喂给阿梨服下。

可到了午夜时候,阿梨却发起了烧。

薛延一直未睡,在心中想着白日在邱府听到的那些话,陛下要来宁安巡访。阿梨闷哼的声音他听得清清楚楚,薛延心里咯噔一声,忙下地点着了烛火,待看到阿梨满面汗水之时,心头猛地一刺。

他扑到阿梨身边,不住抚着她头发,低声问,“梨宝,梨宝,你怎么了?”

阿梨呼吸急促,从手背向上起了红色的小疹子,缩在薛延的怀中颤着。

那一瞬,薛延真的觉得他快要死了。他艰涩咽了口唾沫,小心将被子给阿梨掖好,而后转身冲出门。大夫几乎是被薛延拽着脖子给拖过来的,好在来的及时,数针下去后,阿梨的病情总算稳定,但面色却失了以往红润。

大夫面色严肃,转头问,“是不是给她乱吃什么东西了?”

薛延立时便就想起晚上那碗带着腥气的药,他猛地看向呆立在一旁的仆妇,眼眸赤红,带着杀意。

仆妇被吓得瘫在地上,哆嗦着道,“没有啊,都是按着药方来的……啊,只是添了二钱韦姑娘送来的鹿茸。”

韦翠娘一直在旁边,闻言惊诧道,“我何时送了鹿茸来?”

仆妇快要哭出声,“就下午时候,你遣了个小丫鬟来,递给我一包药,说是鹿茸,好不容易买来的……”

薛延急急问,“那包药还剩下了吗?”

“剩下些。”仆妇强撑着爬起来,擦着眼泪往外跑,“我给你拿过来。”

她本是想私留一些给家中儿子待会去补身子的,但现看着薛延动怒,也不敢再动什么歪心思了,赶紧都交出来。大夫看了一眼,当即便道,“这是乌头和贝母,和鹿茸相差了十万八千里,怎会认错的!”

仆妇嚎啕大哭,“我一妇道人家,生在乡下长在乡下,哪里见过这种稀罕东西,听着名字便就当作是宝贝,没管那许多……”

大夫恨铁不成钢,指着她道,“你可快要害死人的!本草明言十八反,半蒌贝蔹及攻乌,乌头本就是大毒之物,与贝母同服更可危及生命!妇人之愚,妇人之愚,你怎么就不多问一句!”

仆妇道,“可我也喝了,仍旧好好的。”

大夫道,“你是什么样的身子,她是什么样的身子,这可怎么能比的!”

二人吵得不可开交,仆妇捂脸痛哭,而薛延一直铁青着脸站在一边,神色狰狞似要食人。又过一会,他忽的上前拽住那仆妇的领子,低声问,“给你送药的那个丫鬟长什么样子?”

仆妇颤巍巍地回忆,“十三四岁,平凡相貌,只眼尾一颗红色小痣,分外引人注目。”

薛延当即便就忆起那个邱云妡身边的小丫鬟,他腮上肌肉紧绷,拳头紧握,下一瞬就要冲出门。韦翠娘手疾眼快拉住他,问,“你做什么去?”

薛延一字一句道,“我杀了她!”

他未说名字,但韦翠娘一下便就猜到那是谁,她眼圈也有些红,不敢放开薛延的袖子,高声道,“你以为你是谁,铜头铁臂会七十二变吗?你只会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我看你是活腻了!”

薛延猩红着眼睛冲着她吼,“我顾不得那么多!”

韦翠娘眼角有泪,耐下性子,低声劝慰,“薛延,以卵击石毫无意义,你且等等,就算咱们要送命,也不能死在那人手里,你说对不对?”

五月底是个好时候,不凉不热,最为宜人,墙角的花儿都开了。

可薛延只觉着浑身上下都冷透了。

屋子里静的让人发慌,仆妇和大夫面面相觑,不知道薛延为何忽然发疯。

薛延看着安静躺在被子里的阿梨,她从来都是个无害的人,娇弱温柔样子,无论对谁都是轻言慢语的,她那么好,未曾做过亏心事,可为什么有那么多亏心人要把矛头指向她,这是不是太不公平?

薛延做了这辈子最疯狂的一个决定,不顾一切,破釜沉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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