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有寿不急着先看腿上的账本,而是指了指榻的另一侧,“你先坐下,跟爹说说你到底咋想的?”
关平安坐到榻上,不解地看着她老子,“想法?我压根就没咋想啊。有就要,送上门来的就要呗。”
“少装糊涂。”
唉……还是逃不了。
关平安蹙了蹙眉,双手放在盘腿而坐的腿上,沉吟片刻之后,她抬头瞅了瞅对面的关有寿。
“爹,我要说我不想靠谁,不管是祖父也好,梅爷爷也罢,我就想靠我自己将来不让咱们一家人受制于人,会不会很傻?”
关有寿默了。
既然要说,关平安就接着跟她最相信的老子继续倾诉她最真实的想法,“我不喜欢他们都打着为你好的目的。”
“啥叫好?一个人有好几个名儿就是好?一个人想过他最想过的日子却不得不听从安排就是好?”
“我怕。爹,我真怕,我怕有朝一日想护住你和我娘都没能力。现在一切都是别人说了算,我心里没底,我怕。”
“就好比这套房子,它是落在你名下了,可我想布置成自己最想要的家,啥啥都不敢轻举妄动。”
“是,我挺感激祖父为你着想,我挺感激梅爷爷为你考虑,可这里头掺杂了太多其他东西,我怕啊。”
“我怕就是有朝一日咱们离开这里与祖父相聚,就是继承一大把的家产,又要啥啥都不敢轻举妄动。”
“变数太大,我不敢赌,我不敢用你和我娘,我哥去赌。你都考虑过放弃继承那些东西,我能真没点数?”
“我不是爱财,你要是想一下子全捐了,我二话不说。我就是心里没底儿,我想抓多点东西有更多底牌。”
“爹,我十五了,我长大了,我想靠自己,我想有一天靠咱们自己就能让谁谁都不敢轻易做咱们一家的主。”
关有寿默默听完,拿起炕上的酒葫芦往嘴里连灌了两大口。
停了声的关平安默默看着她老子。她原本不想说的,说了,她爹的压力更大,可不说就不存在?
她爹一向心软,何况是对他一直尊敬有加的先生,只有涉及到儿女问题,她爹才不妥协,可其他的?
她还有句话没说的是,她更怕她爹被拐进一个名叫回不了头的沟,她忘不了她爹拥有的那本小证件。
培养她?
最怕她出事的还有谁?
是她爹。
爹已经成了祖父软肋,难道她又要成爹的软肋?她热爱这片土地,也甘于为国献出一份能力,但前提不是成为谁的棋子。
棋子最可悲的一点,它还是弃子,还是某一天为了一句“为大局着想”而不得不被人放弃的弃子。
有时,她好讨厌陈爷爷教会她以最坏的角度去衡量人心,但她也不得不感激陈爷爷点醒了她。
梅爷爷对她好吗?
无可置疑。
但还有一个成语叫身不由已。
有些事情,她看不懂,也从未去想透。但再无视,她必须要有自保之力,否则何来的能力想护住想护的人。
一时之间,室内一片沉寂。
拎着食盒进来的叶秀荷看着默默不语的父女俩人,诧异不已。
真是怪事了。
这爷俩哪回不是脑袋抵脑袋在嘀嘀咕咕个没完没了的?孩子爹居然还能不吱声管自个闭目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