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欢看来,天公就是一个耻的老骗子。
它怕人类面对休止的苦难和羞辱,从而放弃所有的希望,彻底躺平,于是创造出了白雪。每年冬天都会施行几次超大规模的幻境,给予人们短暂的美好,让人们永远相信,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所谓的不幸,只是个别人遭遇到的意外。
雪不断下落,它们不断吸走高欢身上的热量。
高欢启动车辆,打开暖气,怕在车里闷死,车窗开了两指的缝隙。
香烟越来越苦,最后是涩。涩是一个字,也是一颗不规则的石头,卡在高欢的咽喉处,上不来,下不去,它让高欢觉得呼吸困难,不得不用白酒缓解着涩字带来的窒息感。
后来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醒来后,高欢又为自己沉睡过去感到羞耻。沉睡,意味着心不在焉,面对夺妻之恨,怎么能心不在焉呢?
难道自己有了妥协之心?
不,从古至今,杀父之仇,夺妻之恨,都是法调解的存在。
城市还在梦乡。环卫工人、撒盐车、铲雪车开始忙碌起来。七点多一点,一辆墨色奥迪开到酒店门口,韩新童上车后离去。
开车!上去撞死他!
又一个声音响起:杀人诛心!
后一个声音占了上风。
不久之后,高欢接到了濮阳英的电话:“喂,老公,起床了吗?昨夜雪太大,高速暂时关闭,香姐说让叶君媚明天再去做鉴定。我打算请一天假,带着香姐去南山的老矿区去泡温泉,关州附近的温泉都是假的,让香姐见识一下真正的地暖水。
你不忙的话,也请一天假吧。”
南山温泉高欢去过一次,外面看是废弃回填过的老矿区,进到里面一看,豪华到令人发指。单说水,地下几公里地处抽取的矿物质水。在里面随便搓个澡,就要工薪阶层两三个月的工资。
“不用了,你们去吧。我们今天要去宣传二胎补助政策,大展台女同志搬不动,我不能请假。”
“你嗓子怎么哑了?”
“哦,昨晚在小区门口的小吃店跟附近工地的几个钢筋工拼酒,喝得有点多了。”
“老公,你在乡镇工作,需要了解农村的情况,也要关注进城农民工的情况,但是你不能老是喝多吧。”濮阳英关心中带着埋怨。
高欢把听筒远离耳朵,等她说完:“下雪天他们也上不了工,大家都聊,除了喝酒还能干嘛?你们天天抓得街上连个流莺都见不到,会所里倒是有大学生,但这些兄弟也弄不起呀!”
“又在胡言乱语,懒得跟你说了,开车注意安全,挂了。”
爱挂不挂,高欢调节一下呼吸,开车去加油站。
出加油站,高欢检查了一下防滑链,正准备回虎门寨,又看了一下定位器。濮阳英的车还在酒店,应该是在享用早餐。
而韩新童的车,则是向南开上了矿工路。矿区废弃回填之后,热闹了几十年的矿工路顿时冷清下来。它现在直通向一个地方,那就是南山温泉休闲山庄。
什么是最完美的谎言,那就是全说实话,只是选择性的过滤掉关键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