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替他着想还拿自己与李景隆那小子相比
朱允炆这话就说得很重了,可谓诛心至极,徐辉祖委屈的怒火蓬勃而出,但他是个非常自制的人,脑中清明无比,他双眸含泪跪下请罪,“微臣不能为陛下分忧,罪该万死”
徐辉祖可不是个轻易动摇的人,请罪的同时,飞快地想好了接下来的劝谏之言,继续苦口婆心地劝道“可是,陛下,山南国的事情,已不再是简单的邦交,而是大明未数十年来捭阖纵横的国策,一旦动摇,则先帝的数十年辛苦将付诸东流北元与藩王才是朝廷的心腹大患,北元若是复兴,朝廷只能加强塞王们的军事实力,到时陛下如何削藩山南小国与北元和削藩相比何足挂齿请陛下息怒。”
听了徐辉祖这话,朱允炆惊得猛然一下往后靠在龙椅上。
徐辉祖刚才说的“北元”与“藩王”,正是说到朱允炆的心坎上,他动摇了。
只见,他的右手紧紧地攥着朱笔,脸上阴晴不定,平日里那宽宏的作态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
今天的屈辱他不陌生,有些熟悉,自己可是天子天下第一人九五至尊不应该是如皇爷爷一样,龙威如狱,让天下人匍匐在自己脚下听命的吗如何到了自己这里,受到侮辱还要处处忍耐呢
若是北元与藩王倒也罢了,可是一个听都没怎么听过的弹丸岛国,却也敢让如此嚣张,这也太难忍了
他心里不禁感叹,就连那湘王和高阳王都可以快意恩仇,朕身为天子,却处处都要掣肘做人难,做皇帝更难啊。
良久之后,朱允炆的脸色才算恢复正常,他望着额头已经磕出鲜血的徐辉祖一眼,心中一凛
刚才只顾生气,忘记徐辉祖可是托孤重臣之首,其势力,不管在朝堂还是军中都可谓盘根错节,树大根深不说他徐家的家世、声望和他手中的大半京营,单说他与辽东总兵杨文的交情就不得了,若是给人知道了今天的情况,朕还不落下个苛待重臣的名声那十万辽东铁骑不会生出什么是非吧
朱允炆吞咽了一下口水,暗道一声失策,他赶紧起身离开御案,来到徐辉祖的面前将他扶起,劝慰道“魏国公请起,朕刚才给气糊涂了,没有注意到,快快起来说话。”
此刻的徐辉祖,那额头上已经满是淤青,还破了几处皮,渗出鲜血,他没有让朱允炆难堪,反而诚惶诚恐地坐回锦墩上,继续道“陛下,这份国书,我们自然是不能听的,可也不能明着训斥,拖着就好了。那山南国世子起码要在京城滞留一段时间,以陛下的气度与风姿,自然会让他们自惭形秽。”
朱允炆眼睛一亮,恢复了往日的那种宽宏,很是矜持地说道“朕也想明白了,大明乃是礼仪之邦,蛮荒小国可以无礼,可我大明又岂能以无礼待之,所谓来者即是客。朕不仅不计较他们的无礼,朕还要展露胸襟,宽恕那小国世子的各种无礼行为,世人的眼睛是雪亮的,往后自有分辨。”
嘴上虽然是如此说,他心中却还是有些放不下,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朱久炎小时候的样貌。他此刻倒是有些羡慕朱久炎,自己若是能跟那不管不顾、疯狂无比的湘王世子一样,不计后果地去做自己想坐的事,那该有多好啊。
不知那一天要什么时候才能到来,希望削完藩之后,就能如此吧
朱允炆不由地叹了口气,对着徐辉祖道“朕刚才错怪魏国公了,朕真的不是有意责备魏国公。接待那山南国使团的事,你们继续进行下去吧,唐纳德的船队就近安排,礼遇高一些,朕过后会举行国宴,亲自招待那山南国使团。这些个番邦蛮夷可以无礼,朕岂能与他们一般见识朕乏了,魏国公下去吧。对了,先去太医院包扎一下给人看见了,影响不好。”
徐辉祖躬身道“今日下雨路滑,微臣不慎滑倒,正要前去太医院诊治一下,谢陛下关怀,微臣感激不尽。”
说完,他便小心翼翼地退出殿门。
望着徐辉祖远去的背影,朱允炆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这个魏国公还不错,没有因为爵高位显而自傲,对朕十分恭敬,没有辜负皇爷爷。朕的削藩之策与新政,也一直表态支持,以后可不能再给他什么难堪,要不,说不得就有人要拖朕的后腿。
旁边的王中明白,此时的朱允炆正是心情变幻的时刻,千万不能打扰,是以他一直静静地站在旁边低头不语。
良久之后,朱允炆突然转头,目光落在王中的身上,用一种莫名惆帐的语气说道“王伴伴,朕问你,此刻若是那燕王,或者是那乖戾的湘王世子朱久炎坐在这龙椅上,面对今天的事情,他们会如何做”
王中大惊,心脏都紧缩了一下,惶恐地道“陛下何出此言陛下是先帝亲自选的,受命于天,人间至尊”
朱允炆皱眉道“你别怕,也别说套话,朕恕你无罪,你直接说出心中所想吧。”
哪怕殿中摆上了十几堆冰块,王中此刻也觉得燥热非常,额头上汗水直冒,再度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龙椅只能是陛下坐的,旁人谁能坐奴婢是想都没有想过的,想都没想过的”
真把心中的话直接说出来吗瞧皇上刚才那脸色变幻的样子,哪怕今天皇上不怪罪,难保日后不想起来伴君如伴虎啊,不能说的话,他是绝不会多说半个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