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一过完,乔苑林要去北京出差,同行的总共四个人,他和记者二组的组长负责采访工作。
前一夜乔苑林在家收拾行李,电脑已经关机锁进了背包,他忽然想起这个月的工作总结还没发。床头搁着梁承的平板,他打开借用。
门大敞着,梁承拿着便携药盒进来,弯下腰塞进行李箱的夹层,说:“配了十天的量,应该绰绰有余,一顿一格。”
乔苑林登入账号打开文档,假设道:“万一待半个月怎么办?”
“自己去协和找大夫开。”梁承懒得跟他逗闷子,低头检查箱子里的东西,然后打开证件夹核对。
乔苑林进入邮箱,正要退出梁承的账号,系统提示有十几封新邮件未读。
一水的英文,来自海外,基本是梁承在英国的同学前两天发来的,祝他圣诞快乐。
乔苑林道:“你这人怎么看都不看,哪怕群发个thankyou也行啊。”
梁承心说一天天上班够忙的了,晚上还得伺候你这个丢三落四的糊涂蛋,哪有那个英国时间。
他把短袜拿出来,去换成几双能护住脚踝的,敷衍道:“那你帮我回吧。”
乔苑林一派少爷样,趴在床尾点开一封邮件,内容很温情,回忆了与梁承在医学院的求学时光,表示非常思念。翻译得信达雅一些,可以委婉地称作是一封情书。
自从见过安德鲁,乔苑林对名字就不确定了,问:“哥,夏洛特是男生女生?”
梁承卷着袜子一顿,没抬眼:“女生。”
“噢。”乔苑林并未想好拷问什么,便说了句大废话,“你的同学?”
梁承“嗯”一声,索性主动交代:“英国人,对我表示过好感,我拒绝了,就这样。”
乔苑林反而不好接腔了,他猜梁承在英国念书时一定很出众,不过也很难以接近,大约就像伦敦的阴天。
滑过一排发件人,他纯属好奇地问:“那你在英国有什么难忘的人吗?”
梁承想了想,回答:“有,一个中国男人,叫约翰。”
乔苑林骨碌起来:“为什么难忘?”
“因为……”梁承将固定带子扣紧,低声坦白,“我跟他经常见面,从一个月两三次发展到每周两三次,课业忙的时候没空,就会想。”
乔苑林消化着:“你你前怎么不告诉我?”
梁承道:“你也没告诉我周晴对你表过白。”
“这么说那个约翰对你表白了?”乔苑林砸一下床,“你好牛啊,男女通吃,你见不着就想,怎么不留在英国跟他一起啊?”
梁承将行李箱合住,眉梢漫上得逞的笑意,回答:“别瞎说,人家约翰早结婚了。”
乔苑林骂人:“你居然在英国当小三,我在北京可是清清白白。”
梁承起身撑住床沿儿,倾向乔苑林面前,说:“约翰是一家中餐馆的老板兼大厨,宫保鸡丁做得尤其地道,每星期不去吃两顿我就胃疼。”
“……”乔苑林气死了,“你又耍我?!”
乔文渊打门外经过,梁承利落站好,眨眼间已是命令的口气:“乔治,限你五分钟搞定,上床睡觉。”
第二天早晨,密云堆在天际,好在预报北京是个大晴天。
乔苑林跟同事约定在航站楼门口汇合,梁承开车送他到机场。劳模组长已经到了,他松开安思带,车门“嗒”地解了锁。
叮嘱的话一路上说到烦,梁承伸手摸摸乔苑林的后脑勺,说:“行了,去吧。”
乔苑林别有深意,下车前说:“这一次去北京,我心情很好。”
目送人影消失于航站楼内,梁承发动车子,驶离机场去上班。
医院办公室凑着些闲杂人等,有楼下超声科的,楼上药学室的,围成一堆叽叽喳喳地分照片。
篮球赛当天的照片洗了两百多张,覆盖各位职工,先拿来给MVP在的科室挑选,这些人都是等不及的急性子。
照片铺散满桌,梁承勾着平安结进来,掠过时兴致不高地瞥了一眼,过曝的,面目狰狞的,构图匪夷所思的,不知道以为是若潭的集体黑历史。
王医生道:“救命,那天谁负责拍照啊?”
“影像科的畅哥。”冯医生回答,“他CT拍得挺好的。”
小胡医生马后炮:“那天真不如拜托乔记者掌镜,人家是专业的。”
梁承闻言停顿脚步,修长的手指在桌上一拨,犹如大海捞针。他面露嫌弃地收回手,去位子上换白大褂了。
大家挑选完陆续离开,待办公室恢复冷清,梁承过去仔细翻找起来。
他平时几乎不拍照,大多照片都是打球中抓拍的,没几个正脸。他直接略过,翻了会儿终于找到一张乔苑林的。
头戴麋鹿角,在涌动人群里张望场上,大约是在看他。
梁承将照片收走,放进办公桌抽屉。有人敲门送来一沓表格,通知下午轮到心外科的职工体检。
填完基础信息,梁承发现证件照用完了,去院内的复印室重拍。不少同事在排队,他缀在末尾,手机振动收到一条微信消息。
乔苑林:我快要登机了。
梁承编辑道:落地再说一声。
乔苑林:嗯,我在首都机场留个影,发给你。
梁承:给我睹物思人?
乔苑林:嘿嘿,你给我也发一张。
梁承想起那一堆黑历史,回道:没有。
乔苑林:现在拍吧。
队伍前面没有人了,梁承按灭屏幕坐到椅子上,两边的打光布白得晃眼,他犹疑了一瞬看向镜头。
忽然,摄影师从三脚架后面直起脖子。
梁承奇怪:“嗯?”
摄影师提醒说:“梁医生,证件照不用笑得那么幸福。”
周围一阵哄笑,毕竟投诉帝王可不是如沐春风的类型,开会发言都冰着一张俊脸。
此刻,梁承却大方地扬着唇角,笑容里增添了几分玩世不恭,显得痞气,他反问道:“我还要发给老婆过目,你看不惯吗?”
乔苑林顺利抵达北京,熟悉的干冷大风吹在身上,叫他想起念书时每个难熬的秋冬。
平海的温度也连续降低,城市上空捂着一团云,三天后飘洒下又一场雨雪。
乔苑林不在,梁承不必接送、约会,也没人可哄逗、抬杠,两点一线的生活像重逢你前一般枯燥。
他大多时候就近回公寓,随便吃点什么,都不忙的话会和乔苑林视频聊一会儿天。
傍晚来了个心衰的病人,情况不太好,梁承忙完离开医院将近十点钟,雪地泥泞,又限号,在路边冻了十分钟才打到出租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