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间那位身穿囚服的乾隆爷,听了纳兰性德的话,顿时止住了哭声。
“先祖努尔哈赤,以十三具铠甲起事,打下千古基业,朕来到这里,聚精兵过百,为何不能打龙城?”
时至今日,他依旧不认为当时的决定是错的。
纳兰性德跟随康熙多年,对这位晚辈皇帝,并没太多的尊敬,要不是恰好在龙城之内,他才不会跟着蛮干,以至于在监狱里被关了那么久。
“为什么能打龙城?”
纳兰性德反问。
乾隆上前一步,以居高临下的口吻说道:“天下城池,以龙城兵力最少,你说,朕能不能打龙城,该不该打龙城!”
在他的心中,天下若是丢了,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纳兰性德冷笑一声,说了一句大逆不道的话:“愚蠢!”
奇怪的是,乾隆竟然一点都不生气,缓缓的转过身,很大度的说道:“朕不跟你这种乡村小民一般见识。”
这段对话,两人在监狱里上演了无数次,无论台词表情都相当熟练。
一开始的时候,乾隆会喊打喊杀,只可惜刘墉是个文人,和珅又打不过纳兰性德。
有几次,乾隆实在忍不了,也曾亲自下场。
他本以为自己游历江南的时候,武功盖世,殊不知那是众人相让,真打起来,被纳兰性德一拳撂翻。
久而久之,就不打了。
丢面子。
刘墉与和珅开始的时候也会帮腔,可他们忘了一件事,讲理不一定是用嘴,有时候也用拳头。
不是只有乾隆会喊打喊杀,纳兰性德也会。
所以,到最后,就是这副模样。
四人分成两派,两看相厌。
胡云腾看到这个情况,心中有些悲哀,替乾隆悲哀。
堂堂一代帝王,说一不二的乾隆爷,如今沦落到只能转身逃避纳兰性德的责问,这是何等的悲哀。
一个高贵的头颅,怎会轻易低下!
可想而知,在这漫长的监狱生涯里,帝王的尊严和骄傲被慢慢的磨平了。
对乾隆来说,很悲哀。
对自己来说,却很庆幸。
帝王既然低了一次头,就能再低几次,能省去很多麻烦。
胡云腾走上前去,站在四人中间,轻轻咳嗽一声。
“诸位,首先恭贺你们,从现在开始,你们不再是囚徒,自由了。”
乾隆依旧背对着众人,看不清表情。
刘墉打量着胡云腾,双目之中偶有精光闪现,脸上却保持着警惕,并没有流露出什么喜悦之情。
只有纳兰性德与和珅,满脸的喜悦。
纳兰性德相对收敛一些,并没什么夸张的举动。
和珅则有些手舞足蹈,凑到胡云腾的身边,笑呵呵的问:“这位官爷,可是新任的狱长。”
在他的认知里,能给囚犯自由的,只有典狱长和城守飞将军。
很明显,来人年纪轻轻,不是传说中的飞将军。
胡云腾双手抱胸,微微一笑:“和尚书,你甭担心,我不是龙城的人,我们也出了龙城,在这个地方,我说了算。”
和珅的一张圆脸,在表现出亲切的时候,那真不是吹的,要多顺眼就有多顺眼,声音也是温顺无比。
“老爷您真是厉害,是这个。”他高高的敲起拇指,轻轻摆动。
胡云腾没和他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直接进入正题。
“和尚书,我虽然当了老大,但是怎么治人,治军,治民,还得向你请教,你不会藏私吧?”
和珅不停的摇着脑袋,脸上的肥肉微微抖动,样子有些滑稽。
“不会不会,当然不会,老爷您尽管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刘墉在一旁冷哼一声:“和尚书,你的不会不会,指的可是不会治军,不会治民。”
他唯独遗漏了治人,是在讽刺这位贪官,治起人来,本事通天。
和珅眼睛一瞪,挥了挥手:“去去去,你一个驼背懂得什么,不要妨碍我向老爷禀报事情,滚一边去。”
然后,他点头哈腰:“老爷,您别跟他一般见识,那人是嫉妒我,长得比他帅。”
一个驼背,一个圆脸,和帅字都不沾边,但真要一分高下,还别说,和珅比刘墉是要好上一些。
刘墉咳嗽一声,像是被呛到了,他抽出一根手指,指着和珅不停抖动。
“嘴巴是你叼,我告诉你,一个男人帅不帅,女人说了才算,你家的婆姨,有我家的漂亮?”
和珅气急败坏,可见在比老婆美貌一事上,他是输给刘墉的。
但是两人争了一辈子了,岂肯轻易服输。
“我告诉你,刘驼背,夫妻讲究缘分,讲究互补,你婆姨的美用来配你的驼背,刚刚好。”
刘墉也不生气,而是朝身后的乾隆努了努嘴。
“和珅,爷那里也是这么回事?”
和珅被套路了,一张脸涨的通红,他高高的举起手,一时三刻想不到什么好词语,就往自己脸上不停的拍着。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爷,您是九五至尊,真龙下凡,世间最帅。”
胡云腾被两人逗乐了,指了指先前黑衣人的餐桌,酒菜吃了一半。
“诸位,我们坐下来说。”
和珅两眼放光,第一个跑过去,用袖子抹了两把椅子,倒上一杯美酒,然后风风火火的跑到乾隆身边。
“爷,开饭了,有酒有肉,很不错。”
乾隆对于肉并不怎么感兴趣,酒却是喜欢的很。
人生至此,只剩两愁,身为帝王的他,个中滋味,更是愁苦。
“起驾。”
这个词语,以前都是太监们喊得,乾隆非常喜欢听。
现在没了太监,只有和珅帮着喊了。
有这么一个体己人陪在身边,还是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