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成越泽一如既往地穿着一身白色绵衣,上面的暗纹在阳光下时隐时没,衬得俊颜如玉,双目如漆,看向赤水的眼神极为专注。
赤水微微有些怔神,从对方眼中的倒影,让她产生一种天高地博对方眼中只有她一人的错觉。
她觉得有些荒谬,再细看时,发现对方眼角眉梢略有些上挑,似是能传情的一般,但举止却是斯文有礼,并不让人反感。
就见容成越泽侧身,将赤水带至一水榭落座。
赤水目光从那静静流淌的小河上扫过,弱柳依依,此处此景倒颇有几分春意,就不知对面那人打的是什么主意?
容成越泽正襟危坐,端正从容,挥手让侍婢退下,却是亲自接过茶具开始泡茶。
赤水目光闪了闪,千余年都过来了,她现在有的是耐心,也不差在这一刻。就见对方泡茶的动作优雅自然,一举一动间自有章程,尽显大家风范。
不久,茶香溢出,袅袅娜娜盈入赤水鼻间。
赤水双眼一亮,看向容成越泽递过来的那杯灵茶,就见花型白瓷杯中,片片细叶浮动,就似小鱼在内自在悠游一般。
“银鱼茶,请赤仙友一品。”容成越泽面容带笑道。
赤水闻言,收起讶色,掩袖举起茶杯轻抿了口,鲜香清醇,回味悠长,更为重要的是,茶香滑过心间,便真如小鱼一般极为活跃地往脉络涌去,使得体内的灵力也随之活跃起来。
“这银鱼茶,采用银杉灵木初春所发的第一抹嫩芽制成,其香清甜,其形若鱼,其味鲜醇,至于其力,赤仙友以为如何?”
“自也是极好的。”赤水接口,将白瓷杯放下,抬眼望向对方,客气道:“还要多谢容成仙友的盛情款待。”
容成越泽道:“小小银鱼茶,不足挂齿,就当是在下庆贺赤仙友成功突破到了分神后期。”他顿了顿,目光望向赤水,意味深长道:“在下想起初见赤仙友之时,离现在也才不过五百余年,赤仙友的成长,实在是让在下大为佩服。”
赤水睫羽轻颤了下,摇头苦笑道:“在下初到此界,行事艰难,几经生死,极为侥幸才突破到了分神后期,若是在下能选择,倒是希望像他人那般平平顺顺的进级,至少能少受一些苦,容成仙友你说是也不是?”
容成越泽不以为然地道:“赤仙友客气了,仙友现今拜入素和向紫门下,已是否极泰来,又何来羡慕别人,就算有,也应该是别人来羡慕仙友才是。”
赤水也不与之辩驳,“各人造化不同,警醒自身的同时,免不了也要羡慕下别人,只是各中辛酸,大概也只是自己方可明白。”
“仙友说得有理。”容成越泽轻举起茶杯,品了一口。
赤水也举起茶杯敬向对方,“在下还要多谢仙友的帮助,若非仙友,在下恐怕早已暴尸荒野了。”
“非矣。”容成越泽道:“在下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赤水眉梢微动,“不知仙友当时是……”
容成越泽知道赤水所问为何,便道:“说起来,一切还都是意外。三个月前,在下从极魔渊归来,途经那地,见得几位强者正在合力破除一个幻阵,在下一时好奇,便留下看了看。”
赤水面色微变,不用说那个幻阵就是当初她所布置的那一个,她本以为,她凝炼的幻阵是没有问题的,没想到还是被别人发现了。
“后来呢?”
容成越泽看了看赤水,才道:“在下这段时间对于法阵也有一些了解,便先对方一步入内,没想到却是遇见了晕迷的仙友,在下想到那里已不再安全,便自作主将仙友带了回来,仙友不会怪在下吧?”
赤水面露感激道:“怎么会?在下感激仙友的搭救之恩都来不及。”她举杯,再度谢道:“多谢仙友,以后若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尽管道来,只要在下力所能及,定当全力以赴,绝不推辞。”
容成越泽闻言,笑道:“赤仙友客气了,在下也不过是将仙友带回来而已,赤仙友才让在下震惊,如果重的伤势,竟在短短三个月内就恢复如初。实非在下所料。”
赤水睁大眼,吃惊道:“听仙友的意思,是在下自己恢复的?”
她有如此快的复原能力吗?
容成越泽犹豫了下,“其实,在下在发现仙友之前,曾看到了一个身影一闪而过,不知是否与这有关。”
“谁?”赤水立即问道:“仙友能细说一下吗?”
容成越泽略带歉意看向她,“对方修为高深,在下也没有看清楚。”
赤水微露失望之色,就听容成越泽又道:“不过,他有传声交代在下照顾于你。”
赤水神色不定,她的运气真有那么好,渡劫重伤都未遇到趁火打劫的修士,反而还交代容成越泽照顾她。
她可不认为容成越泽品德高尚到了见人就救的地步,这不是前世,这是修真界,也就是说,其实容成越泽待她这么客气,有极大的因素是因为那人的原因?
那个人究竟是谁?显然,对方这样做,是认识她的。
她脑海有个身影一闪而过,不详的预感袭入心间,她又将之强压下,应该不会的,她已经够倒霉了,不想一直倒霉下去。
她复看向容成越泽,“之前仙友曾说是从极魔渊回来,也不知现在极魔渊的情况怎么样了?”
容成越泽一直注意着赤水的表情,本想打探一下那人的情况,可见赤水并不想再谈,只好答道:“现在极魔渊的局势极为复杂混乱,六族修士齐集,时有暴动发生,修士陨落无数。”
赤水闻言大惊,“那么久了,怎么会?难道那位庚桑族的修士还未被找到?”
容成越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摇头道:“仙友说的是那位拥有灵宝的庚桑族强者吗?庚桑族善于隐匿,至今未有发现,倒是因为此,有修士破解了极魔渊靠里的法阵机关,发现了很多宝物,听说,在极魔渊的最底层,藏着可与灵宝相媲美的魔器。”
“哈?”赤水惊讶道:“魔器?那正道修士凑什么热闹?”
“自然是为了阻止别人拿到魔器。”容成越泽淡然道。
赤水闻言,点了下头,又有些无语。自己用不上,也要阻止别人得到吗?不过她随即想到,若是那可与灵宝相比的魔器真被魔修拿到,那天下不知又有多少修士将为此而陨落,想到此,她也淡然了。
正道与邪道的斗争,就如她与东陵家族之间的矛盾一样,已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
为了维护正道的利益,势必不能让魔修得到那魔器,那么,“仙友可知轩辕仙尊和在下众位师姐的情况?”
“你的数位师姐在下不知,但轩辕仙尊,在下倒是知道,此时,他正在极魔渊里主持大局。”
赤水听之,有些坐不住了,轩辕仙尊在那里,说不定素和向紫也去,那她几位师姐必定也在,作为素和向紫的徒弟,她不能只享受权利,却袖手旁观,于情于理她都得去看看。
她当即站起身,冲容成越泽行了一礼,“仙友的搭救之情,在下记下了,在下决定去极魔渊一趟,就此告辞了。”
容成越泽神色变了变,见赤水面色坚决,只好作罢。
赤水正欲离开,忽地想到了什么,又转头问道:“不知文馨仙友可在?”
容成越泽微僵,敛容答道:“文仙友在四百年前未能成功渡过劫雷,已然陨落了。”
赤水沉默了数息,未再说什么,身影在原地消失。
容成越泽衣袖里掩着的拳头紧了紧,良久,才终于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