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了？” 圣岛祈连家驻地，空旷的议会大厅里，祈连大长老抬眸，直视祈连沐泽问道，其声并不严厉，却因为其凌厉的眼神，自带一种威严之气。 “你要知道，你的未来，我早已经给你铺就好，你只要按部就班就能拾阶而上，但若是你在这时离开，家族就帮不了你，我也帮不了你，一切就全靠你自己了！” “嗯，决定了。”祈连沐泽沉声应道。 祈连大长老就拂开桌上杂物，仿若想挥去心中的烦闷，转头问道：“是因为那丫头？” 他早该想到的。 其实他之前就察觉到，因为那丫头，阿泽承受着来自于各方面的压力，但这是他亲手调教出来的曾孙。 他对他有信心，认为他可以调适过来。 却不想他悄不吭声，竟做出了这样重大的决定。 “不是。”祈连沐泽否定道，其面色正经严肃，并不为所动。 “那是为什么？”祈连大长老并不放过他，追问道。 祈连沐泽就抬眼迎上他的眼神，道：“曾爷爷，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安排的路，平稳，风险又低，依然可以到达至高点，可就是太慢了。” 祈连沐泽身体绷直，肃然又道：“我不惧怕任何危险，也有愿意面对挑战的勇气，所以，这一次，我想遵循我内心的指示，去找寻真正属于我自己的道路。” 表达出自己的想法后，祈连沐泽又犹豫了一瞬，双膝着地，软声说道：“曾爷爷，请您原谅阿泽这迟来的任性……”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抹哀求。 祈连大长老喉咙就似被堵住了一般，眼眶也不由有些发热。 这是他手把手调教出来，最为得意，引以为傲的曾孙！ 他怎么能够拒绝他这样哀求他？ 心中那根弦突然就崩断了，祈连大长老笔直的脊柱再绷不住，微弯，他往后靠在椅背上，“卸下少主之位，你打算去哪儿？” 祈连沐泽沉默了一瞬，道：“我打算去混乱战场。” 听到“混乱战场”四字，祈连大长老搁于椅子扶手的手陡然握紧，却又没有出声。 “现在有了星玦，混乱战场已不如之前那般危险，正适应我去闯一闯。”社连沐泽于是解释道：“曾爷爷放心，我会注意安全，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也不能阻止你，毕竟路是要由你自己走的。”祈连大长老就有些疲累地摆摆手，打断他的话，问道：“你还有其它事情吗？” 祈连沐泽的眼神就飘向了前方的桌面，在那上面，正摆放着他从赤水那里拿回来的传承玉珏。 他就道：“曾爷爷，关于我和她的那个婚约，就作罢了吧！” “怎么？你心软了？”祈连大长老注意到他的眼神，就嗤笑道。 别说之前结契大典差一点就成了，已经举世皆知，就算没有，他也能有无数种手段，将那丫头网进他们祈连家。 那丫头是很聪明，但对上他们这些人，还嫩了点。 这个世道，不仅仅有阴谋阳谋，还有着常人难以想像的老辣手段，只是一般不显露在人前而已。 他懂。 而被他一手调教出来的祈连沐泽自然也不例外。 “曾爷爷，强扭的瓜不甜。”祈连沐泽摇头，特别是这次看到突破后的她，她在极速蜕变，绽放出独有的光华，早已经不是他记忆里那个低调不起眼又自得其乐的小女子了。 她的好，正在被越来越多的人所知晓，所关注。 曾经有如发现了宝藏一般的欣喜，经过时间的酝酿，发酵成了这世间最为苦涩的酒。 可他仍然不忍心，折去她的双翅，只为将她收藏。 他苦涩一笑，果然如曾爷爷所说，他心软了。 祈连大长老看着他，就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她这才刚回来，你就要走，你想让天下人怎么看？” 祈连沐泽似乎早已想好了，极快道：“放出内幕消息，就说混乱战场出了事故，我赶着去处理就行了。” 当然，这只能唬弄一般人。 至于各家大族，反正该知道内情的差不多也都知道，也就是笑话几句罢了。 再说少主之位也不是说卸下就能卸下的，在未找到接班人之前，这都将是他的责任。 “至于婚约，和她商量，先淡化影响力，等时机合适再解除不迟。” “你倒是考虑得周全。”祈连大长老没好气地道。 祈连沐泽立即意会到，曾爷爷这是同意了，他立即麻利地起身，道：“这都是曾爷爷的功劳。” 这还贫上了。 也就是在曾爷爷面前，他才会露出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 而祈连大长老也当真颇为受用。 “你实话同我说，是不是因为这次出行，看到那丫头的护道者是百里仙尊，你感受到压力了？” “嗯，有这方面的原因。”祈连沐泽就道：“她很优秀，又有着极好的天赋，百里仙尊又不瞎，这似乎都在意料之中。最为关键还是，她追得太快了，你看她整个化虚期才用了多少时间，不足一千年。” 这太可怕了！ 天下间，不知有多少修士，在化虚巅峰之境蹉跎，就是以千年计。 一千，二千，三千年，甚至至寿元耗尽。 知道她成功渡劫的消息在星网上传开后，有多轰动吗？ 这甚至比当初她发布高额悬赏，还要让星网上的人激动和关注。 这可是关乎他们的修炼境界。 不知又有多少人一窝蜂涌入到新学堂中，将她的所有课程翻出来，逐字逐句地品读，聚众探讨，就怕有所遗漏，或者不能领会到她的真意。 而这也给了他莫大的危机感。 男儿自当奋发向上。 她的光芒日渐璀璨，再无法被遮掩，而他却还在原地踏步。 就这样，他如何还能奢望她会喜欢他？ 所以，就当是他懦弱吧！ 他不敢去为自己争取，却又极度不甘到，力图让自己能配得上她？甚至不惜放弃少主之位？以及光明的前途？ 呵！想他祈连沐泽，何曾有过这种心情？ 从议会厅出来，他停下脚步，望着空茫的天际，手不自觉地按住胸口，闭上眼，感受心脏的跳动。 心动的感觉，半点不由人。 他霍地又睁开眼，面前婷婷玉立的，可不就是他正在想着的人儿吗？ 他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鸦黑的睫羽下意识颤了颤，又颤了颤。 “所以，你要去混乱战场了？” 赤水走上前去，双眸与他相对，倾身认真问道。 祈连沐泽率先避开眼，惊异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问完他又反应过来，瞳孔微缩，“是曾爷爷放你进来的？” “你都听到了？” 接连两问，却是用着无比肯定的语气。 “嗯！”赤水轻轻叹息，确实是祈连大长老放她进来，也是其故意将她安排在隔室，所以他们之前的谈话，她一字不漏都听到了。 她也终于明白过来，之前为什么会有那样强烈的预感了。 因为她，改变了对方既定的命运，将他推往了一个危险到不可预测的方向上去了？ 也幸好她察觉不对，紧赶慢赶地追过来。 “你能……不去吗？” 祈连沐泽又霍地瞥了她一眼，忽地笑道：“你别想多了，也不全是因为你的缘故，其实我本来对于曾爷爷的安排，也没有太大的兴趣，只是不忍违逆他老人家而已。现今我想清楚了，自然也就不能再像从前一样，得过且过了。” 赤水就看着他，咬了咬唇，又不知该说什么。 她又非草木，自然能感受到对方的真心，但是怎么办呢？她根本给不起任何的承诺啊！ 她自己都是一团乱麻，精神海里，还有小火锁住的那段可怕的感情没有处理。 若她此时给出任何的回应，不仅仅是侮辱了对方，也是对她自己的极度不负责任。 那她突破元婴时的可怕梦境，不就是要成为现实了吗？ 这简直超出了她的三观和理解范围，她的心只有一颗啊，那么小，如何能容纳那么多人？ 可是，现在又该怎么办呢？ 精神海中，四个元神瞪视着小火，小火默默地抱住自己的头，无比幽怨道：“这又不是我愿意的，难道我还能控制我自己的感情不成？” 难道问题不是因为本尊未将关键记忆留给她，以致于让她误入了一个超级大火坑吗？ 她也知道自己错得离谱。 现在她也不是不肯将那段情绪交出来。 关键在于，现在是本尊不肯去正视这段情绪，她又能有什么办法？ “等等，我想到了一个办法，要不就让本尊答应他，暂时将他拖住，反正我们有五个，将所有关于他的记忆和情绪单独存放在谁那儿，到时候就由谁出面不就好了吗？” 小火忽然异想天开地说道。 其余四个元神愣了一瞬，随即没有商量就一拥而上，将她狠狠地揍了一顿。 早就想揍她了。 什么鬼？ 出去历练了一趟，胆子竟然肥成了这个样儿？ 以为是玩儿呢？这是？ 赤水眼角抽了抽，小火确实该被揍，这等歪风邪气不能涨，只是……她瞄了瞄祈连沐泽刚毅的面庞，感情之事非同小可，但是暂时将他拖住，却不是没有办法。 “我也决定了，既然你要去混乱战场，那我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