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士:“......”
几个人走近他们。
为首那个张口,又是奇怪的口音:“你们是?”
凌凤箫环顾四周,声音好似要哭出来:“壮士,这里是哪里?”
“边境。”
“边境!”凌凤箫激动对林疏道:“妹妹,我们逃出来了!”
林疏:“......”
大小姐的演技,实在是天下罕有。
而他也不能拖了大小姐的后腿。
他以迷茫状环顾四周,重复:“我们......逃出来了?”
几个持刀壮汉后,有人叽里咕噜说了一串话。
最前面那个道:“我们大哥问你们,刚才南边有炸雷声,是不是出事了?你们是从那里来的?”
凌凤箫却没回答,而是更激动了:“大哥......你们是圣族人?”
圣族人,这个词林疏在儒道院的课上听过。
当初南北夏还没有分开时,是羯族人大举入侵,南夏皇室才无奈南迁。
因此北夏有相当一部分都是来自北境的羯族人。南夏人自然称羯族为蛮族,但羯族内部却认为自己是受大巫眷顾的圣族。
这些壮汉口音奇怪,约莫就是因为羯族话和夏朝官话不同的缘故。
为首那个壮汉道:“你们也是?”
凌凤箫叽里咕噜说了一串话。
林疏不禁怀疑,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是大小姐不会的。
说罢,凌凤箫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又用官话道:“我和妹妹十岁就被掳到这里,家里的话只记得一点。”
汉子的态度明显放缓,将刀收回鹿皮鞘中,问:“那边怎么了。”
凌凤箫抹了一把也不知存不存在的眼泪,哭哭啼啼道:“我和妹妹是哈赤城人,爹爹做皮毛生意,我们跟着他来了边境大业城,在长阳城和大业城两边跑......打仗的时候,大业城被破了,爹爹死了。我们姐妹被他们捉住,进了红帐......”
那汉子道:“贼南夏!”
凌凤箫哭喘了一口气:“红帐的日子真是牲畜不如,今日有姐妹实在受不了,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炸了红帐,我便带着妹妹偷了一匹马,终于逃出来了。只求哥哥们看在我们姐妹两个可怜,能带我们回哈赤城......”
这种时候,需要高超卓绝的演技,但林疏并没有。所幸大小姐也知道他没有,一直将他死死地搂在怀里。
林疏也配合地将整张脸埋在大小姐胸口,活脱脱就是一个因为过分的惊惧而不敢抬头见人的可怜妹妹。
那汉子放缓声音:“妹妹们,你们不要怕,我们也是哈赤城人,你们是我们的同乡。”
凌凤箫道:“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汉子的声音放缓后,很是温厚:“我们兄弟几个也是来这里贩毛皮,做完这一次,就回家再带货,你俩跟着我们,到时候送你们回家。”
凌凤箫喜极而泣:“哥哥......”
“让你妹妹也不要害怕。”汉子道,“我们这就去给你们腾一间帐子。”
“妹妹,你听见了么。”凌凤箫轻声道,“咱们能回家了!”
说着,轻轻顺了几下林疏的后背。
林疏抬起头来,学着今天马车里那些女眷怯生生的语气:“真的么?”
“真的。”凌凤箫抱紧了他,道:“我们先起来。”
那汉子伸手:“妹子别慌,我扶你们起来。”
借着这汉子的手臂,凌凤箫拉着林疏从沙地上起身,站了起来,又晃了几下才站稳:“多谢哥哥。”
“一家人,不要客气。”汉子道:“妹子,你们家住哪里?”
“住在哈赤西南角的乌赫。”凌凤箫道,“我记得爷爷家在哪里,一定能找到的。”
“好,好,好。”汉子连道三个“好”字,道:“我们兄弟几个家在哈赤东南,等到了哈赤,就送你们回去。”
凌凤箫又是道谢,然后道:“到时候,我们让爷爷送几大捆皮毛给哥哥们。”
“这就不用啦。”汉子笑得很憨厚,“外边冷,妹子先进帐篷吧。”
凌凤箫道:“好。”
这兄弟几个果真给他们腾出了一间帐篷,帐篷旁边堆着杂物,地上铺了一块不知是什么动物身上剥下来的皮子,堆了一张棉被。
“没啥好东西。”汉子道,“妹子能睡吧?”
凌凤箫道:“能睡,多谢哥哥。”
“快睡吧,你们姐妹俩找对地方了,他们追不到这边来。”
凌凤箫再三确认:“真的么?”
汉子“嘿”一声,“他们不管这里。”
凌凤箫眼中满是感激,道:“麻烦哥哥们了。”
汉子道:“不麻烦,一家人,你们快睡吧。”
凌凤箫道:“好。”
汉子说罢,便掀了帘子,走出去了,又将遮风的帘子盖好。
帐篷低矮简陋,毛皮中也散发一种霉味,很不舒服。但是,这些汉子也确实善良憨厚,足可以抵消床铺的不舒服。
唯一的问题是,他们并不希望遇到善良憨厚的人,而希望遇到见色起意,要将他们卖掉的人。
哈赤城也不知是什么偏远城市,而他们要去“天照会”,得去国都才行。
凌凤箫躺了下来,拉林疏也躺下,盖上被子:“妹妹,睡吧,以后就没事了。”
——大小姐还在演戏。
林疏配合:“好,姐姐。”
外面窸窸窣窣的人声和说话声响了一段时间,过一会儿,也停了。
万籁俱寂,从帐篷的小窗往外看,月光如雪。
他看到凌凤箫掐碎了一片符咒,在周围落下了隔音的结界。
凌凤箫终于恢复了原本的语气:“混进来了。”
林疏道:“可他们要去哈赤城。”
借着月光,他看见凌凤箫望着帐篷顶,目光放空,也不知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