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门之学,以死为生,战国时侠烈之风,盖出于此。
墨北风听后感慨不已,果然是隔行如隔山,没想到世人只闻其名,不识其人的墨侠还有这么多的说道,今日只是听了祖须陀粗枝大叶的随口一说,顿生大开眼界之感,与此同时,他又深感墨门压在自己肩上的担子,显得异常沉重。
偌大一个墨门,要想全面振兴何其难也!
思来想去,墨北风觉得自己还是做一个甩手掌柜的比较好,一来自己才刚回归墨门,很多方面的事务还不了解,与其仓促接手,不如先缓一缓,等更深入了解一番再说也不迟,二来墨门虽说凋敝了千年,但毕竟有着千年的深厚底蕴,非江湖中一般的草台班子宗门可媲美,就目前现状来看,虽有诸多不足与缺憾,但各方面整体的运转还算不,况且,墨谷里的三位主事人尽职尽责各司其职,管理得也算井井有条。
《墨子书中第一篇就开篇明义地说了,若要成事,需先亲士。
做大事需知人善任,更要学会放手,古往今来成就大事者,哪一个手下不是群英荟萃,人才济济,古人不是常说不拒细流以成江河吗,若事事皆是自己鞠躬尽瘁地去亲力亲为,到头来只会出力不讨好,落得个死而后己的下场,当初墨门的开山祖师墨子,在他死后墨门后继乏人,以致落得个今日的千年寂寞,就是前车之鉴,怎能好了伤疤忘了疼呢!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墨北风的家事,这件事就像一块大石,压在他的胸口。
斟酌再三,他把自己家事大致的来龙去脉跟祖须陀说了,祖须陀听后先是大吃一惊,接着便是眉头紧锁,双手负于身后来回踱步,久久没有做出决断,显然他是在想一个万全之策,但话又说回来了,哪有那么多的万全之策?
他伸手捋了捋自己的胡须,本就不多的几根,一激动又拽下来两根,不由一阵心疼。
现在佛子的一家老小深陷洛都重地,此事又牵扯到当朝太子殿下,他不由又联想到前几日京城来的密报,说当今皇帝高衍政突然抱恙,以至于大年初一的祭祀大典都没能参加,事发突然,难道这与佛子一家的绑架一事有牵连?
多年主管墨侠的经验让他不能不多想,他有种直觉这事远不像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佛子的家人虽说只是软禁在洛都,估计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但在他的居所肯定会布下不少的明哨暗线,不说天罗地网,但防备之严密自然不必多言,此事不出手便罢,一旦出手,便万万不能有一丝一毫的疏漏,因为一旦事败,后果便不堪设想。
墨北风知道这件事非常棘手,也不好催促,抬头默然望向远山。
又过了足有半柱香的工夫,祖须陀忽地停住了脚步。
“佛子,老夫思来想去,觉得这件事情非常紧急,若是按以往的路数先让墨探去刺探消息,然后再做出决断出手,恐怕会夜长梦多,再生出其他的变故来,我觉得当前还是先动身前往洛都,到那后我通知所有的墨门中人打探消息,一旦有了确凿消息,我想以墨门众人之力去营救佛子家人,不敢说万一失,但老夫却有十拿九稳的把握,不知佛子意下如何?”
墨北风自然明白祖须陀的意思,但他不想为了营救自己的家人,而牺牲整个墨门的墨侠,自己爹娘的命是命,难道墨门墨侠的命就不是命?明知道那里是火坑,忍心让他们去跳?若是那样的话,他宁可牺牲自己的性命,也不愿让大家身陷险境。
“祖老前辈,你的心意我领了,不过此事万万不可,若真是那样的话,我会良心不安,也颜面对墨门的众多兄弟,这是我的家事,还是让我自己想办法吧。”
说罢,墨北风拱手而别。
“佛子,等一下。”祖须陀喊住了转身而走的墨北风,“老夫说句犯上的话,佛子的安危现在不是你一个人的安危,而是关乎整个墨门的安危,此事若是老夫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现在已经知道了此事,若仍是袖手旁观,你让老夫如何在墨门立足,在世上做人,若是佛子还认我老祖这个墨门主事人的话,那就听我的安排,我岂会拿着墨门兄弟的性命去开玩笑?佛子先别灰心,不是有句老话么,车到山前必有路,万事皆有变数,咱先走一步看一步吧,到时候再做定夺。”
墨北风一听,也觉得自己刚才的举动有些意气用事了,现在冷静下来一想,老祖在墨门统辖墨侠多年,定然有非常的霹雳手段,只是他为人老练,虑事周全,况且,目前洛都那边的事还不明了,他也不敢说打包票,就现在这种局面,他也只能含糊其辞,说出走一步看一步的话来,而不是把话说满。
墨门中人,一诺千金。
“祖老前辈,这事是我冲动了,一切听你调遣。”墨北风真诚道。
祖须陀没想到他小小年纪,竟能知就改,纳谏如流,不由颇感欣慰,一时竟激动得难以自已,眼眶微微有些泛红。
“怎么,哭啦?”
“瞎说,风大,沙子迷眼了。”
墨北风抬头望了望天,长空湛湛,淡琉璃色,没有一点风丝。
“哪来的风?”
……
“我风流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