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须陀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起身走到了窗口,看了一眼后院,“说说他现在是什么情况,还有,他现在住在哪里?”
“不好。”栾山虎微微摇了摇头,“我与此人并深交,只是年前偶尔一次与他闲聊,他自己说漏了嘴,说来到洛都本想着能够出人头地,谁知,费尽心机不过才谋了个太子舍人的职位,就这点儿微薄的俸禄连养家糊口都不够,本想着辞职回老家去,可斟酌再三却又有些不甘心,我听说他与太子有瓜葛,于是,也便上了心,留意了一下此人在洛都的行踪,他在西城民乐坊的栀子巷安家,与西市隔了一个长宁坊。”
“那正好,也省得再瞎耽误工夫了。”祖须陀拍了拍栾山虎的肩膀,转身走了。
……
洛都西城,栀子巷。
虽说已是仲春,二月的天黑得仍有些早,屋子里早早就掌上了灯,宋安窝在床头捧着一卷书在看,五月跟着她娘在灯下学女红。
五月她娘一边做活,一边絮叨。
“你说,我们娘俩跟着你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连个拉家常的都没有,洛都这地方的人眼睛都长头顶上,咱没钱没势的,谁认得你是黑的还是白的吖,家里那些亲朋好友不知道的,还以为跟着你来这洛都享多大福似的,跟着你吃糠咽菜的,我也不抱怨什么,你自己看看,咱一家人就住在这么个比兔子窝大不了多少的烂房子里遭罪,啥时候是个头哇,闺女眼瞅着一天天的都大了,还不得不跟咱俩挤一间屋里……”
“娘,别说了,耳朵都磨出茧子来啦,再说了,现在说这些有啥用?”五月柔声劝道。
宋安放下书,揉了揉眼睛,叹气道:“哎……要不怎么都说闺女是爹的小棉袄呢,别看咱五月话不多,可暖人心呐,你说你,一天到晚翻来覆去的就那么点破事,你好歹也三十来岁的人了,还不如个孩子明白事理。”
五月她娘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我三十来岁咋了,嫌弃我老啦?你真有那本事,养个三妻四妾的谁管你,五月她爹,咱做人做事可得凭良心,你摸着良心说句话,我还得咋样才算明事理,这个家过成如今这个样子,怪谁呢?怪我么?”
“怪我,都怨我没本事,行了吧。”宋安幽幽叹口气,“贫贱夫妻百事哀,古人诚不欺我啊!”
正在这时,忽然响起笃笃的敲门声。
“这么晚了,会是谁呢,五月,你到院里去问问啥事,不认识的就别开门啦。”五月娘嘱咐道。
五月恩了一声,来到院里。
“你是谁啊,有事么?”
“这是宋叔的家吗,我是虎头。”墨北风在门外说道。
“你是……虎头?”五月的声音有些颤抖,手心里有些潮湿。
“恩,你是五月吧,宋叔宋婶在家吗?”
“哗啦”一声,大门打开,门外的虎头,门里的五月,四目相对,彼此感到有些久违的亲切。
看着呆呆愣愣的五月,墨北风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一脸戏谑道。
“咋的,搬城里来住,不认识我这门穷亲戚啦?”
“去你的,还是那德行,化成灰都认得你。”五月拉着他的胳膊往里走,“你这拿的什么吖,没想到过了一年,还懂礼数了呢,啧啧,真是难得。”
五月娘听到是虎头的声音,把他迎进屋里,拉着他的手在灯下左看右看,摸着他的小光头温声道:“快坐下,让婶娘好好看看俺虎头,这才几天没见,还真长成大孩子了,婶娘可还记得你小时候吃奶的样子呢,可真像一头小老虎,吃得可香了,不过,你是吃饱了,也把奶全吃光啦,五月可饿肚子了,你看看她现在,虽说比你大一个月,却没你高。”
“娘!”五月在一旁撒起了娇,感到有些脸红。
墨北风笑了笑没说话,看了一眼坐在一旁有些尴尬的宋安。
“是啊,婶娘,我这不是听说你们搬城里来了,打听了好多人,这才拐弯抹角的找到你们,这么晚来,也不知有没有打搅你们休息。”
五月娘把脸一沉,“你再这么说,婶娘可就真生气了,可别忘了,除了你娘,就数你吃婶娘的奶最多啦,再者说了,你爹跟你宋叔又是多年的至交好友,咱两家可是世交呢,到这跟到家还不是一样么,光顾着高兴还忘了问你,这么晚来有事么?”
墨北风摸了摸脑袋,笑道:“实不相瞒,还真是找宋叔有点儿事。”
宋安咳嗽两声,笑道:“刚才光顾着跟你婶娘唠家常了,把你宋叔晾一边,我还以为你眼里没我这个宋叔了呢,说吧,找我啥事?”
墨北风看了一眼四周,淡淡道:“我爹娘来洛都这事,宋叔不知道吗?”
“啥?”宋安惊讶道:“这是啥时候的事,你爹娘既然来了,怎么也不知会一声,好歹宋叔早来了几天,给你爹娘接个风,咱们一起聚聚热闹热闹。”
墨北风看他这样子,也不想继续隐瞒下去,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宋叔,你和我爹相交多年,我一直拿你跟婶娘当自家的长辈看待,实话说,我爹娘这次来洛都是被卧虎司胁迫来的,听说此事与当今太子有关,我知道宋叔在太子门下任事,侄儿在洛都举目亲,只有求宋叔看在爹娘落难的份上,麻烦宋叔帮着引见一下,让我与太子见个面,说到底,他这么做非是想让我爹为他做事,可事情闹到如今这个地步,我觉得大家面上都有些不好看,不如让我来做个中间人,劝说我爹为太子殿下效力,但是,在此之前,我想跟他谈谈,人活一世,非是为了荣华富贵,功名利禄八个大字,只要他能舍得给出足以打动我爹的条件,侄儿自会从中斡旋此事,另外,此事成与不成,都与宋叔干,但宋叔的这份大恩大德,侄儿自会铭记于心的。”
宋安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想和太子谈谈,这孩子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