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牧站在云门关城头上,望向遥远的北方,那里有大片的草原骏马,牛羊和风沙,自然,还有那啸聚如风的北夷国匈奴铁骑。
他比太和帝高衍政小了一旬,当年高衍政还是太子的时候,韩牧就是他的侍卫,众多侍卫中数他的年龄最小,不同于那些浸淫多年的老兵油子,那时的他稚气未脱,却是最机灵也最悍不畏死的那一个。
一天深夜,韩牧与一位前来行刺的蒙面刺客交手,虽然他被那名刺客一剑刺穿了胸膛,差一点就要了他的小命,但他仍忍着剧痛,高声呼救,因此也惊动了众多侍卫赶来增援,那名刺客见事已败露,知道再行刺的可能,看到数的火把和汹涌而来的侍卫,没来得及再补上一剑结果他的性命,就忙远遁而走,让他侥幸活了下来,闻讯赶来的高衍政,看到他那贯通胸膛的伤口,也不禁为之动容,忙吩咐侍卫喊来御医为他疗伤,声称不管需要用什么样的灵丹妙药,也务必要将他救活,亏得他福大命大造化大,事后御医说,那剑若是再偏移一寸,恐怕神仙来了也难再续命。
经过一年多的治疗调养,韩牧的身体才慢慢得以康复。
要不怎么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呢,与死神擦肩而过的韩牧,在高衍政的眼里,他如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清新脱俗,开始对他上了心,又见他平日里为人处世极有气魄,做事勇猛果敢,颇有几分大将的风采,将他提拔成自己的贴身侍卫,自此后,韩牧被高衍政视为股肱心腹,在他登上皇位后,又开始有意栽培他,让他去北境领兵打仗,攫取军功。
不得不说,韩牧没有辜负高衍政对他的厚望,的确是位不可多得的御兵将才。
韩牧从小就善骑射,在他遇刺养伤的那段日子里,高衍政为他请来当时的兵部侍郎姚诩教授他兵书十三篇,他很聪明,很快就将那些兵书奇谋烂熟于胸,在北境与匈奴铁骑的交战中,他并不拘泥于古法,而是注重用兵方略,经常剑走偏锋,避实攻虚,取得出其不意的战果。
那一年,韩牧十九岁,被任命为横野校尉,第一次跟在当时的大将军公孙骜身边守境。
三个月后,十万北夷匈奴铁骑南下牧马,袭击了云门关,公孙骜率领五万守军据险与之对垒,战局一时僵持不下,而韩牧直接带着麾下的八百精锐,绕过了北夷匈奴铁骑的主力,长途奔袭到了北夷匈奴的大后方,他的这一战法,正是活用了兵书十三篇上避实就虚的方略,采取四两拨千斤的打法。
而接下来,韩牧深入虎穴,在北夷匈奴的大后方,找到了他们的一处指挥中心,在他们没反应过来之前,一阵掩杀,趁机斩敌两千余人。
这一战,让韩牧一战成名,拒敌八百余里。
从朔方郡到云门关,韩牧借鉴战国时的防御经验,修建了防御工事连接旧长城的城塞,又从九原郡向南到云阳县修建了直道,形成了北方不绝如缕的防御线,他先后击退了北夷国匈奴铁骑十余次的南下,在与北夷国匈奴铁骑的战争中,他修守战具,立都亭,治屯戍,并派重兵守卫云门、邶风、朔方等郡,抵御北夷国匈奴铁骑的南侵。
此后,韩牧在仕途上步步高升,直至成为今日战功彪炳的大将军。
韩牧转过身来,看向那位与自己相处了二十余年的智囊,点头道:“先生说的极是,依你之见,我该如何去做呢?”
栾成吉四十来岁,玉簪束发,一身素净白袍,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出尘模样。
“大将军数十载戍边守境,远离朝堂,修战具,立都亭,治屯戍,这才有了我维洛王朝数十载的太平日子,是陛下之幸,戍卒之幸,更是万千百姓之幸,却不见得是大将军之幸,自古就有功高震主一说,君臣之间的人心猜忌尤为致命,你与陛下名为君臣,情同父子,大将军现在自然是事,可你想过没有,陛下一旦驾崩,先不说朝堂上的那帮文臣们会不会乘机兴风作浪,对大将军极尽中生有,恶意诽谤之能事,等到了那天,大将军危矣,据咱们在洛都的眼线谍报,太子殿下这些年一直在韬光养晦,隐忍不发,我估计他一旦登基,势必会有一番大动作,而大将军这些年为了避嫌,一直与东宫太子之间没有什么走动,值此陛下病危之际,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您屈尊向太子殿下主动示好,送金银珠宝太俗气,也太显眼了些,估计太子殿下也未必看在眼里,不如将这匹未经驯化的千里良驹献给太子殿下,当成敲门砖做一下投石问路,不知大将军意下如何?”
韩牧听完栾成吉的一席话,手抚着粗粝的巨石箭垛,半日沉默言,看了一眼关外,又看了一眼骏马,北地起了大风,风沙渐起渐高,滚滚如大潮,遮天蔽日,那股风沙又化作了一道遮天大幕,抬头望天,只看见一片黯淡的夕阳晚照,残红如血。
……
追风本是在千里草原上自由驰骋的野马,而现在被捉到后,却被强行被人套上了笼头,拴在狭小逼仄的马厩里圈养,虽然打那日起过上了起居都有人照顾的日子,不再担心会饿肚子,可是它更怀念从前那段逐丰美水草而居拘束的快乐时光,那里有青草野花的清香,那里有小鸟秋虫的吟唱,那里还有它尤为迷恋令它快乐的小母马,本想与它一道纵马闯天涯,过那种没羞没臊的快活日子,可谁知它居然不愿意搭理自己,一怒之下,追风远走他乡,岂料却误入歧途,一头闯入大漠……
阴差阳,追风从大漠又辗转千里来到了洛都。
背上忽然感到了重量,这让追风怒不可遏,昂首嘶鸣,接着就是一阵狂癫乱掀,它想把背上那人甩出去,谁知墨北风就像铸在它背上一般,纹丝不动,猛地一勒缰绳,追风嘴里的衔铁深深陷入肉里,马嘴里顿时鲜血淋漓,虽然这股剧痛让它不得不人立而起,狂嘶一声,以此来缓解这股钻心的疼痛。
而这更是激发出了它的野性,马蹄落下,四蹄腾空,追风想要狂奔远遁。
墨北风看到四周围观的众人,害怕它撒野狂奔后,再伤及辜路人,于是,双腿用力一夹马腹,追风立刻感到似有千钧重力压在自己身上,压得它几乎匍匐在地,腾空的马蹄又重重落在地上,此时的它再也力动弹分毫,墨北风方才这一下,治得它服服帖帖,对他心悦诚服。
众人看到追风先前的暴烈模样,先是一阵惊慌,纷纷后撤躲避,后来,看到墨北风仅用了两招就制服了这匹桀骜不驯的大漠烈马,原先的喝彩此刻变成了比的震撼,这少年该不是天神下凡吧,怎么竟会有如此神力,竟将一匹谁都降服不了的烈马驯服得温婉如小家碧玉一般,这少年郎还是人吗?
有几位年老的长者纷纷扔掉手里的拐杖,伏在地上痛哭流涕。
“苍天呐,老天爷终于开眼了,洛都来了神仙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