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北风跟着管事七拐八绕,穿过了数道门廊庭院,终于来到了南苑中的思贤苑。
高元师今日穿了一身舒适的便服,将整个身子深深陷进一张花梨木的圈椅中,双目微阖,坐在那里静静想着心事,搁在案几上的茶盏早已不知换了多少次,此时新换的仍有些不太热,跟在他身边侍奉多年的小厮刚要拿去给他换掉,却被他摆手拦住了,端起来喝了一口,茶汤有些苦涩,不过,苦茶能静心,尤其适合他今日的心境。
自从许端己带人走后,他就在那里坐着。
虽然在心里反复揣摩了很多遍,但当他看到墨北风的第一眼后,仍不免略微有些失望,这少年的年纪也太小了些,难道自己府中那么多皓首穷经的饱学之士都束手策的军国大事,他一个尚未束发的少年,真的能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神机妙策来吗?
不过,这少年终究是鬼谷先生的传人,手握《捭阖策,岂能以俗眼视之?
他微微欠了欠身子,指了把椅子,淡淡道:“坐。”
墨北风看了他一眼,道了句谢,便大摇大摆坐了上去,这时,又有小厮来上茶。
沉吟片刻,高元师缓缓道:“我听说你有妙策,能帮我破局,不妨说来听听。”
“不。”墨北风微微颔首,淡然道:“我有上中下三策,皆可帮太子殿下解开目前这乱局,不知太子殿下想先听哪一策呢?”
听到这话,高元师不由眼睛一亮,直起了身子,“先生不妨坐近些,一一说来听听。”
墨北风淡然一笑,“下策说起来简单,做起来也简单,非是四个字,顺势而为。”
“唔?”高元师一听顿时来了兴趣,笑道:“还请先生细说一下,如何才能顺势而为?”
“据在下所知,太子殿下在东宫之位坐了有四十来年吧,这么多年来,以殿下的聪明才智,自然会有所谋划,有了一些自己的人脉,殿下可以不变应万变,待水到渠成后,自然可以得偿所愿,这下策的好处是稳妥,不过,如此一来,多少有些受制于人,听天由命的意思。”墨北风说罢,端起手边的茶盏喝了一口,清茶不冷不热,刚刚好。
高元师听完他的下策,不由默然颔首。
这少年的言辞看似不瘟不火,不急不躁,眼光却是比犀利,这么多年来自己一直在暗中积蓄力量,笼络一帮文武大臣,但奈何朝堂中结党太深,那帮子修炼千年的老狐狸们每人又有各自的算盘,平日里小打小闹的还行,真正有大事发生时,还不是墙头草,真正能为自己效力的可谓少之又少,若真是按下策说的那样放任自流,那自己的胜算又能有多少呢?
天知道!
想到这里,高元师不由一阵心灰意冷,先前的轻视之心不知何时消失得影踪了,不由向前探了探身子,正视眼前这位少年。
“先生刚才所言,倒不失为一派金玉良言,可终究为了些,不知先生的中策是什么,本王愿闻其详。”
墨北风环顾了一下左右,并没有搭话,而是端起了茶盏,低头滋溜滋溜地喝茶。
高元师一看他这般做派,当即明白了几分,朝众人挥了挥手,“这里没你们什么事了,都下去吧,端己你带人守在院外,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近,否则……”
他的大手又是用力一挥,许端己答应一声,让众人都退出了院外。
看到众人出了院子,高元师笑道:“刚才怠慢先生了,还望不要放在心上,先生请上座,屋子里现在没有外人,还望你我二人之间开诚布公,不要有什么藏着掖着的,不管何事咱们都畅所欲言。”
说罢,起身亲手为墨北风斟了一盏茶。
墨北风起身拱手道:“太子殿下果然英明神武,既如此说了,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
说罢,他来到了高元师的身边,二人并肩而坐。
“根据太子殿下目前的局面,在下不才,制定出了上中下三策,不过,中策所牵扯到的人也多,事也多,可能施行起来会有些棘手,不过,却是快刀斩乱麻,可一举破局,太子殿下一旦施行,便会让你永绝后患,此后便高枕忧了。”墨北风端起了茶盏,新倒的沸水,有些烫,一时难以下咽。
高元师是个聪明人,一听他这么说,当即便明白了几分。
漠北风吹了吹,喝下一口茶,接着道:“当前拦在殿下登大宝之位的路上有几头猛虎,原本殿下继位是名正言顺,理所当然的事,可毕竟手里没有实权呐,即使殿下心有不甘,可斗不斗得过那几头猛虎很难说,一个不好也有可能会葬身虎口,说句大不敬的话,当今皇帝陛下卧榻不起,自顾不暇,便是想传位给殿下,恐怕也会有诸多掣肘,依我看,殿下目前处于两难境地,进一步自然万事大吉,退一步则会一切成空,不知我说得对也不对?”
高元师听完他这话,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
刚才墨北风的几句话,可谓直击时局的要害,这也正是令他一筹莫展的根本所在,万万没想到,自己深埋在心底的症结,此刻被这位素未谋面的少年给一语道破,看来,这少年还真是位天纵奇才,他既然一语道出了病根,自然就有破解此症的灵丹妙药。
一念及此,高元师忙起身施礼。
“先生刚才的一席话简直是一语中的,一言值千金呐,墨先生既然是鬼谷先生的亲传弟子,自然有通天彻地的本领,今日你我二人在此相遇,是我维洛王朝之幸,也是万千黎民之幸,更是我高元师之幸,为了我维洛王朝的百年基业,也为了万千黎民百姓的生计,请先生为本王指点迷津,论何事,但说妨,本王皆依先生所言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