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喝点儿,当心身子。”临走时她忍不住嘱咐道。
两少年冲她一笑,点头答应,一人倒了一碗,端起碗来互相看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二人一饮而尽。
……
白衣宰相李石增的老家是朔州河东李家,是当地有名的豪门望族。
原先与东胡国隔关相望的朔州,本是维洛王朝的屏藩之地,左控门楼山,右扼山海关,前有幽云平原,后有燕山之险,不但是拒东胡国南下的藩镇重地,更是维洛王朝的天下粮仓,此地沃野千里,山河形胜,李氏、皇甫氏、朱氏、哲氏,他们四家不但家财万贯,而且他们的子孙在朝堂上皆据有一席之地。
朔州党人能够在朝野上下势大欺人,与他们四家同气连枝,守望相助有着莫大关系。
可惜,在十八年前的山海关一役中,凭借东胡国八十死士夜半偷袭破关,使得维洛王朝兵败如山倒,二十万大军几乎十不足一,在幽春城签下了丧权辱国的城下之盟,自此,幽云十六州尽归东胡国,李氏、皇甫氏、朱氏、哲氏四大家族,也不复再有往日的荣光,纷纷投亲靠友离开了朔州。
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自己父辈祖辈辛苦创下的几百年故土家园,说没就没了,这让以李石增为首的朔州党意难平,首当其冲的便是败军之将司马年,作为监察御史的哲思远曾不止一次上本参奏,弹劾他身为统帅三军的定远将军竟畏敌怯战,指挥不力,贻误战机,导致大好河山沦陷,罪不容诛,不过,令他悲哀的是,他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根深蒂固的司马年,那家伙吃了败仗,英明神武的陛下对他非但没有半分责难,那家伙反而因祸得福,得以连连升迁,一直坐到了太师之位,不知为何,最后竟把矛头指向了深受其害的哲思远。
那个曾经的监察御史哲思远被杀后,监察百官的职责便落到了卧虎司身上。
当年那个惊天大案就那么声息的了结了,哲氏一门百十来口人的脑袋也那么稀里糊涂的被砍了,不过,如此一来,对上对下似乎也都有了交代,不是维洛王朝的大军不行,也不是英明神武的陛下失策,而是因为有了吃里扒外的内奸,如今,内奸已除,维洛王朝的江山如铁桶般永固。
……
酒肆大娘的那句让他们少喝点,还真不是客套,当那一碗老酒下肚后,就连喝酒如牛饮的哲古达都有种晕眩的感觉,墨北风的小脸此刻也艳如三月桃花,红扑扑的一脸粉嫩,其劲道竟与西塞村谒金门元谋酿的浅水绿有的一拼,他竟然有了微醺的感觉。
想起挂在檐下写有“一瓢”的酒望,难怪那些老街坊们仅打一瓯细品,此时,墨北风感觉其中颇有一股深意。
两碗酒下肚,让刚才一直沉默不语的二人有种不吐不快的感觉。
“兄弟,还记得你那日在众目睽睽之下,送给我一壶酒的事吗?”哲古达两眼通红,有些动情道。
“那都是小事。”墨北风摆了下手,淡淡道:“小弟敬你是条汉子,敢一人面对百骑重甲而面惧色,真英雄也!一壶酒算不得什么,再者说,那事儿都过去了,不值一提。”
“你这话了,自古至今锦上添花的多,危难现真情的又有几人,那日我摊上那么大的事,别人躲还来不及呢,没想到你人不大,胆子倒不小,你小子愣头青似的非但不躲,还傻乎乎地一个劲儿往上凑,你以为那是看社火呢,要知道刀枪眼,万一磕着碰着,可不是闹着玩的,再说,万一他们把你当成我的同伙,再把你抓起来咋办,你说你是不是傻?”
墨北风嘿嘿一笑,摸着脑袋认真道:“恩,有点。”
“你小子倒是真谦虚。”哲古达打了一个酒嗝,咧嘴笑道:“说你小子傻吧,也不对,我昨夜想了一晚上也没想出个子丑寅卯来,不知道你到底有啥通天的本事,居然能把我从那里边把我弄出来,别人或许不知道,但哥哥我可是亲自进去过的,知道那是个啥地方,你实话跟我说,你到底是干啥的?”
墨北风笑笑,“你觉得呢?”
哲古达盯着他看了一会,摇摇头,“看不出,不过,我哲古达就相信一点,老弟你可是个好人呐,不会害人。”
墨北风微微一笑,摇头道:“喽,我可不是什么好人,不过,坏也坏不到哪去,还有,我也不是不会害人,那得分人,分事儿。”
哲古达端起酒碗,“痛快,兄弟,碰一个!”
墨北风抹了一把嘴上的酒渍,“哲兄,你的事,我大概知道一些,今日你带小弟我来看那个地方,我也能明白几分你的心情,要是信得过我,就听我一句劝,有些事急不得,欲速则不达,不过,我可以跟你交个实底,你的这个仇,我帮你报。”
“好!”哲古达猛地一拍大腿,兴奋地满面红光,“实话说,哥哥我就等你这句话呢,我也知道,凭我单枪匹马一个人去闯,浑身是铁能捻几根钉,不等我动手,就他娘的被他们像撵兔子似的撵得满山跑,一个不好,再把小命丢了那就他娘的亏大发喽,这次要不是你,我估计得折在里边。”
墨北风微微颔首,看来他不是一介莽夫。
哲古达刚才的一席话,也的确是他的肺腑之言,想在洛都杀人,难,不说那些巡逻守卫,便是卧虎司的暗探也不在少数,想在洛都杀白衣宰相李石增,更是难上加难,更何况他哲古达在洛都依靠,孤身一人,这次要是没有墨北风的出手相救,估计早已九死一生了,要知道他得罪的可是当朝一品宰相李石增,想杀他,那还不是像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二人喝了一壶,又让酒肆大娘打来一壶,酒,既能助兴,也可解忧,人生大醉一场又何妨?
我有一瓢酒,可以慰风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