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元祝微微点头,解开裹在孩子身上那件五色旧僧衣的襁褓,将他高高举起,穿过宽阔的葡萄叶落下斑驳日光,孩子身上披上一层淡淡的光晕。
笑道:“我就说嘛,不会看的,还真是个男孩!”
正在熟睡中的孩子被他这一贸然举动,从睡梦中突然惊醒,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随着这一嘹亮的啼哭声,一道有力而急促的弧形水流激射而出,尽数撒到了他的脸上、身上、书本上。
阿茨先是愕然,相顾言,然后,夫妻二人一起哈哈大笑。
正在这时,天色骤然变暗,一道炸雷从门楼山方向传来,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落下,夫妻二人忙各自抱着孩子躲进屋里。
闲来事,阿茨就将事情的原委讲给丈夫听。
不料,张元祝听后沉吟不语,手指在书桌上轻轻敲打,若有所思,阿茨感到好奇,怎么事情说清楚了,看自家男人的表情好像反而生出更多的疑虑来了呢?
“怎么啦?”
“不对劲!”张元祝看向了窗外,此时的雨水倾泻而下,落到庭院里,如大珠小珠落玉盘,连成线,结成帘,织成网,遮天蔽日。,
“有什么不对劲的,别疑神疑鬼的,好不好,你以后也少看些闲书,照我看,再这样下去,你迟早真要成书呆子了!”阿茨噘嘴道。
“这孩子的来历不明!你说,他一个老和尚,又是出家人,怎的就突然冒出个孩子来呢?那大山你又不是不知道,方圆二三十里皆荒人烟,即便是别人生下来不想要了,谁又会丢到那里,再说,这么可爱的孩子,给谁送去,哪家不是欢天喜地的双手接着,我就不信这天底下还有这么狠心的爷娘,能落忍将自己的亲生骨肉送到深山老林中去喂了畜生,搁你,你舍得么?”他转头看向了自己的娘子。
“呸!”阿茨朝地上啐了一口,“那还是人么!”
“还是呀。”张元祝点头继续道:“既然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除非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啐!”阿茨气急反笑,“咯咯……说你呆,你还真是个呆子,读书读傻了吧,要照你这么说,那还不把人摔成肉饼了,除非是……神仙!”
张元祝笑着摇摇头,闭嘴了。
是啊,虽然这件事疑点重重,但若真要寻根问底,那就只能问道于鬼神了,但又有几人见过从天上掉下来的神仙?
还是不要胡思乱想,安心做个凡人吧!
为了这一日三餐,为了老婆孩子热炕头,为了这滚滚红尘,为了爱恨仇怨……
“咱们的小囡囡,日后怕是要吃苦喽。”阿茨抱着孩子轻轻靠在肩头,不忧虑道。
“怎么啦?”张元祝将目光从书上移开,不解道。
嗫喏半晌,阿茨终于红着脸羞涩道:“你不知道,这小崽子是属狼的,他也……太能吃了,这么点儿的孩子,只一会的工夫……竟然吃得一滴不剩,现在,我这儿都空了,往后这日子还长着呢,可怎么办呀?”
“哦?”张元祝起身来到摇篮前,又仔细看了看那小子。
这可是大事,而且是天大的事,不是常说民以食为天嘛,对于孩子来说,奶水就是他们的天,他们的命。
虽说这小子是张元祝第一次见到,但不知为何,却有种天然的亲近感,自己是打心眼里喜欢,对自己的闺女自不必多说,血缘这关系那是深入到骨子里的,毕竟血浓于水嘛!
“天绝人之路,咱自己没有,可以去……借!”
“借?这又不是东西,咋借?”
听说过借米借面借钱的,还真没听说过有借奶的,阿茨打算回头把他那些乱七八糟的书都给烧了,唔……烧了好像不大行,那就给他藏起来,锁到柜子里去,成天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书,真成傻子了,都开始胡说八道了。
“东街上二大娘家的老三媳妇不是也刚生了?还有……我那个同窗宋安,前两天去他家喝的满月酒,不但还了礼,还被他死皮赖脸地讨了本《如意和尚去,那书……”
“那书怎么啦?”
“哦,没什么,那书缺货,不好寻哩,值好几两银子呢!”
“啊?什么书那么贵?”
“自然是前朝传下来的孤本,不说兴安镇就这一本,就是整个汉阳府也找不出第二本来,若遇到识货的买家,卖它个十几,几十两银子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你这么一说,我的心总算可以放下了,如此,孩子们的饭碗可算是有着落了,明天我就抱孩子借奶去。”
“不过,咱也不能老是指着别人,我听说喝鲫鱼汤催奶,明天我去倒耳河钓鲫鱼去,钓他个十斤八斤的,回来炖汤给你喝。”
“去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