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这里面的辛酸与门道,估计只有何其南才会深得个中三昧,于是,便经常将何其难挂嘴边,因他本姓何,别人就开玩笑般的把叫做何其难了。
而他不以为忤,反而将就,自己把名字改成何其南。
刚开始的时候,他也是经常饿得两眼发昏,一所获,但读书人终究是读书人,只要不是把自己读呆了,读傻了,时间久了,就慢慢悟出了其中的门道来。
当别人看他每日总能钓来两三鱼篓的鲜鱼时,都感到很惊奇,好奇向他请教钓鱼的秘诀,而他总是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钓鱼?何其难,一言难尽!”
打死都不说!
所以,老莫问的时候,刚开始他也是支支吾吾,东扯葫芦西扯瓢,就是不往钓鱼上边扯,毕竟那是自己吃饭的本钱,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样的事,不在少数,他岂会轻易相传。
后来,老莫猜到何其南的顾虑。
于是道:“何老弟,咱们一起在这古槐街上摆摊子,也快小二十年了吧,你是知道我的,做了半辈子的豆腐,还从没想着说改行。
本来这事不想张口,你也知道,老莫我这辈子就阿茨这一个闺女,咱家穷,比不得旁人,没那些闲钱给她去买花买朵,委屈这孩子了,但这孩子打小就懂事,懂事的我都心疼。
心想着嫁人能离开这个穷家,过几天好日子,哎……
这不刚生完孩子,前两天阿茨带孩子回来的时候,我一看她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你也知道我嘴笨,不会说什么暖心窝子的话,当时虽然我嘴上没说什么,但我心里难受啊!
她这个穷爹没本事,不为别的,就想着自己能去钓几尾鱼,杀只老母鸡,炖上一锅汤给孩子补补,多少也是我这当爹的一点心意。
我也知道你不易,担心别人戗行,砸了自己的饭碗,算了,我也别强人所难,你忙吧,走了。”
老莫絮絮叨叨一气好像说了半辈子的话,把何其南都惊呆了,直愣愣地看着他,好像不认识似的,直到老莫快走到六婶子辣菜铺的时候,他才回过神了。
大声高呼道:“老莫,快回来,我跟你有话,你要不快点,万一我后悔了,你可别后悔!”
老莫身形似乎稍微一滞,好像没听见一样继续往前走,眼瞅着将要走出古槐街了。
何其南见状,犹豫片刻,一咬牙,起身追去。
、……
功夫不负苦心人,三日后,老莫终于钓到了几尾鱼,又下河摸了一只王八,杀了一只老母鸡,耗时两天一夜,熬了一大锅滋补汤,让老婆子给女儿送了去。
据说,镇上开棺材铺的那位死要钱的赵掌柜,向古庙里的老和尚请教,“敢问大师,何以修行?”
老和尚停下手里捻动的七宝佛珠,沉吟片刻,眼望半山下的浮云,轻声道:“一日三餐,劈柴、挑水、做饭。”
赵掌柜诧异道:“这么简单吗?可这些都是小事啊。”
老和尚微微颔首,“是的,所谓修行,修的是心,行的是事,论大小,一人一心一境界,一思一念一尘缘,一悲一喜一浮生,一去一来一轮回。
佛家之修行,求佛道,解脱轮回之苦,道家之修行,悟道成真,摆脱五行之束缚,逍遥于天地间,世俗之修行,求功名利禄、长命百岁。”
赵掌柜听后,若有所思,默然语。
在私塾授经的南山先生请教道:“大师,禅是什么?”
老和尚将手指向山间的云雾,“你看,这天要下雨了。”
南山先生茫然点了点头,仍是一头雾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过了半晌,南山先生终于鼓足勇气躬身道:“大师,晚生愚鲁,学识浅薄,还望大师明言,点拨一二,在下定当感激不尽!”
老和尚闭目不语,只是一味敲打木鱼。
天黑了,雨果然下了起来,空旷的大殿中除了一尊千年语的石佛,还有一坐一站的两人,也皆是一言不发。
不知又过了几个时辰,老和尚的木鱼声终于停了,睁眼看了下一直未曾离开仍躬身而立的青衫老者,轻叹一声,“天雨虽宽,不润根之草,佛法虽广,不度缘之人,你这又是何苦呢?”
青衫老者长舒一口气,如释重负道:“大师,您终于肯开尊口了,我知道自己笨得就像块木头似的,所以,您才一直在敲木鱼而不肯与我说话,但圣人有言,朝闻道夕死可矣,晚生虽是朽木,但一心求道,还望大师慈悲为怀,点化一二。”
老和尚静静地看着他,“禅不可言。”
青衫老者深思半晌,又躬身恳请道:“还望大师详解。”
老和尚沉吟片刻,终于道:“借用道家的一句话,大道言,世间人各异,因而每人所修的禅也都不一样,佛即自身,不在其他,只在于你自己的悟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