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晌,虎头冷笑道:“你还真把我当三岁孩子糊弄啊,还把我请去,我一没权,二没钱,三又没才名,不过是个不名一文的小沙弥,有什么值得劳动你们三位大驾来请的,再者,还不曾听说有拿着刀剑来请人的。”
“你们那里是什么地方,你应该比我清楚,到了你们那,还不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听凭你们的摆布么,进去的那些,有多少人是生不如死。”
“还有,我劝你一句,以后少拿佛祖说事,容易遭雷劈。”
“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如果我连自己都救不了,又如何去救别人呢?不要说我狠辣,与你们比起来,我还是太慈悲为怀了,阿弥陀佛!”
正当虎头垂首念佛的时候,瘦高老男人突然袖口一动。
虎头凝神一看,三粒夜明珠一般的银丸“嗤!嗤!嗤!”如箭般激射而至。
三粒银丸分别朝上、中、下三个方位暴起劲射,显然是要置虎头于死地,何其狠毒。
虎头与瘦高老男人之间仅十步之遥,十步不足一息的工夫,转瞬及至,虎头躲闪已然不及,低头身子后仰,如一把弯曲的弓,射向中间的那粒银丸贴着鼻尖“嗖”的一声一闪而逝。
但是,射向身下的那粒银丸已避可避,只得用钢刀去挡。
轰!
雪地上突然发出石破天惊的一声巨响,虎头刚才站立的地方炸起一道粗如巨龙的云烟,巨大的冲击力让虎头似一只断线的风筝般飞出老远。
轰!轰!
又是两声巨响先后炸开,地动山摇。
平地起惊雷!
瘦高老男人满意地点点头,嘴角上扬,现出一抹邪魅的笑意,他的手又像怕冷似的笼在袖筒中。
刚才这三粒银丸是“霹雳”,一种暗器,也是大杀器。
霹雳就是一声惊雷,一道闪电。
他叫鲁叔阳,但这个名字一般没几个知道,“霹雳鬼手”的名号在江湖中叫得极其响亮,令人闻之色变,据说没人见过他手长什么样。
因为见过他手的人不是死了,就是瞎了。
他看了一眼半坐半卧在雪地上的黑矮胖子,见他用一只手抱住失去右臂另一边空荡荡的袖管,脸上因失血过多而显得白净了几分,又看了一眼躺在地上那个一动不动的年轻人,他没有出手。
一般他不出手,出手必死人。
他笼着双手,慢慢踱到虎头跟前,见他此时双目紧闭,面如金纸,气若游丝,已然奄奄一息了。
鲁叔阳有些惊讶,他还从没见过在遭到霹雳爆炸后仍能存活下来的人。
他低头凝视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小脸非常稚嫩,可惜现在还未全长开,一旦长开后,不知会迷倒多少怀春的少女,这小子额头饱满,一双弯如春蚕的修眉入鬓,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短命鬼,难道他会就此陨命吗?
他从来都不是个心慈手软之人,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不出手。
因为他没有手。
当年他在天缺门学艺,那时正值青春年少,论怎么压制都压制不住的激情骤然迸发,与情窦初开的师妹暗通款曲,不想一来二去,致使师妹珠胎暗结,她有了身孕。
师妹是师父的独生女儿,也是掌上明珠。
按门规他俩会被剥光衣服,绑到深山密林的树上,遭受蚊叮虫咬,浑身的鲜血被慢慢吸干,最终只剩下一张皮,受尽折磨而死。
天缺门又叫鲁班门,门下弟子必须是残疾人,或聋、或哑、或盲、或肢体有残疾。
因而门规也极为严厉,一旦有人违犯门规,会让犯者生不如死,因而他们的性格或多或少都有些扭曲变の态,为外人所不解。
就在行刑的前一天晚上,师母不忍心看到自己辛苦养大的亲生骨肉就此陨命,于是,把药下到饭菜里喂给丈夫吃,等把他迷倒后,自己偷了丈夫挂在腰间的钥匙,偷偷打开牢门把他俩给放跑了。
他们二人一个向东,一个向西分头逃命,约定三日后在渔关湖见面。
谁知,没等他跑出山门,在南流溪就被师父带人给抓了回去。
原来,师父根本没被迷倒,只不过将计就计,给自己女儿放了一条生路,眼不见心不烦,任她自生自灭去吧,毕竟虎毒不食子嘛,而他仍被抓了回来处以极刑。
当他赤の身の裸の体四肢被四条锁链牢牢锁住,悬空挂在深山密林中时,他万念俱灰,但心里的痛很快便被痛痒入骨的痛楚所替代,那种万蚁噬心的滋味简直以言表。
他拼命挣扎,身体被越拉越长,最终把自己的手脚给生生磨断,他这才逃出生天。
他被深山中的老猎户背回了家,经过两年多的调养,这才慢慢恢复了生机,他不甘心自己这么半死不活的像个废物似的苟延残喘,他要重新站起来,他要报仇雪恨,他要活得像个人。
凭借在天缺门修习的技艺,他用木棍给自己做了假肢,拄着拐杖练习走路,又在自己的断腕上按了机关,终于在一个风雨夜,他杀死了救他的老猎户,走出大山,闯荡江湖。
……
正当鲁叔阳犹豫自己要不要再次出手,结果了这小子的狗命时,雪地上突然暴起一阵龙卷风,原先地面上或站、或卧、或躺的所有人,都被卷到了风雪弥漫的半空中。
突然,半空中探出一双手,抱着虎头缓缓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