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不知道三花在说些什么,不过离患却也不曾再问,而是微微垂首,强忍着干呕之意,将那青草放在口中咀嚼、下咽。
“你且记住,论升起怎样的疲惫之感,都不要轻易合上双眼,若是不慎睡了过去,便再也不会醒来了。如果你挺不住,不妨站起来,如果你站不起来,不妨极尽可能的睁大双眼,如果连双眼都睁不开,不妨问一问自己...是否有着想要去往的远方,是否有着想要达成的愿望,是否有着想做而尚未来得及做的事情。”三花再度发声提醒,且是提出了三个问题。
离患不记得了。
自己好像有想去的地方,也有想要达成的愿望,甚至是有着一定要去做的事情。
离患在想,且是竭尽全力的在想。
终于...在一阵浓烈的睡意来袭之际,离患想到了,且是在病患的折磨下,糊里糊涂的开口说了出来:“我想到达没有阴暗与腐臭之处,且是能够让我感受到温暖、快乐的地方。”
离患依旧在想,且是拼了命的在想。
终于...在第二次浓烈睡意来袭之际,离患想到了,且是在病患的折磨下,再次糊里糊涂的开口自语道:“我想像他们一样,能够拥有一个爱护我、正视我、尊重我、乃至是伴我玩耍的主人,而这便是我的...愿望。”
离患如旧在想,且是在意识模糊之际,竭尽可能的回想。
终于...在第三次浓烈睡意来袭之际,离患再度开口道:“我想要做的事,便是竭尽可能的跟随在我主身旁,用我一腔忠义贞洁,报答我主对我的关爱!”
好像不大对劲,一只猫岂会如此?
好像又理所当然,因为离患仅仅是一只猫而已。
离患想到了三个问题的答案,原以为...找到答案后,便能够挺过去,却是不曾想...解决了三个问题之后,新一轮的睡意竟是再度来袭。
离患思所思,似是找到了答案后再牵挂,也是失去了继续挺下去的目的。
就像垂死之前,了却牵挂,可以撒手人寰了。
四肢站不住了,双眼睁不开了,脑海中一片迷茫,且是不断告知着自己...睡吧,累了便睡吧,只要睡下便不会再有痛苦了。
意识逐渐趋于黑暗,身躯也是趋于寒凉,不过...就在这似死而未死之际,三花那温柔的声音即是再度传来。
似是于大堂的角落处传来,也似是于离患的内心深处传来。
“你虽然得到了答案,但是你做到了吗?”
“是否到达了你想要到达的远方?是否达成了自己心中的愿望?又是否做到了自己想要做到的事?”
“如果你都做到了,那么你即是死,也可称之为死而憾,若是不曾做到...此刻身死,岂不是抱着一腔遗憾?”
“是否知道自己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是否知道了生命的意义。”
“所谓的生命,即是自生至死的过程,于过程之中或得或失、且于得失之间改变自我,从而致使自己逐渐趋于圆满。”
“用生去奠定死的圆满,也许即是生命的意义,也是我们活着的意义。如果你至此依旧抱有遗憾,且是打算带着这些遗憾死去,那么这种行为疑是对生命、对自我最大的亵渎与羞辱。”
-----
三花的声音,至此戛然而止。
“我找到了对的人,他不弃我出身寒微,亦不弃我形象脏兮,不仅在初遇之时便温柔以待,更是将我置于同等位置相处,我故而奉其为主!”
“既为我主,我离患当思主之忧、顾主之虑、行主之举、向主所往、视我主之事为我事,且是至此不可辱其名也!”离患的声音,也是于虚弱渐至昂扬,而他的双眼也是在这昂扬声中猛然睁开。
睁眼一瞬,不再是荒废的宅邸、院落,而是定阳楼二层,且是受数字变更影响,而逐渐崩塌的二层。
离患身前只有一条长廊,虽然很窄很窄,不过却是直通三层。长廊两侧,皆是房间,房间似是用于招待贵客所用,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包房、包厢、包间...
于离患睁眼一瞬,亦是在其向前奔袭的一瞬,两侧包房房门即是瞬开,如若道道墙壁阻拦于离患身前,在加上上方天棚下落,已然将这敞开的房门压实。
房门难以移动。
想要突破,便只能将其一一撞碎。
不过在离患醒来的片刻之后,数字即是再度浮现于头顶,且经修改而化作了“1”的模样。
若是离患撞击房门,便要死。
若是离患不撞,便只能坐等此层崩碎,而崩碎之后,他与娟,一样要死。也就说...对于离患而言,论进退都要死,外乎是自己主动撞死在房门上,还是被崩碎的定阳楼压死的区别而已。
“怎么办?”见离患醒来,娟即是焦声而问。
“若是不想坐以待毙,便只能勇猛向前!”离患环顾,并未发现其它道路,纵是两侧房间有窗,也是呈紧闭状态,且是被死死压实、难以推动。
“1字悬顶,若是破门前行,你必死疑!纵是你有复生之法,也难以在此层崩碎前,于昏迷中苏醒。”娟焦声如旧,在她看来...离患虽然能够死而复生,不过每死一次都会陷入昏迷,其昏迷时间太长,楼阁坍塌的时间又太短。
“如果没有其它办法,那么这种办法未尝不可一试!如果我真的在此倒下,倒也不能怪敌人太强,只能怪我自己...不过如此!”离患蹙眉,且使四肢如弓紧绷,待一瞬蓄势,即似箭矢离弦,正对长廊中的房门猛然窜去。
啪!
毫悬念,大门应声破碎,离患成功冲破了一道房门,但同样毫悬念的是...其头顶所悬的“1”字,也是因为冲撞的力道而化作了“0”。
房门之后,依旧是房门,看上去...如果离患想要冲破此层,便要冲破数道房门,而他也要因此死上数次。
于理论而言,离患每次死去,都要昏迷片刻。
但于实际来看,离患冲破房门一瞬即是死去,其双目不仅失彩,身躯更是呈现出了疲软之形,呼吸不仅消失,纵是心脏也于瞬间骤停。看上去就像是...于刹那一瞬,失去了一切生命体征。
不过神奇的是...离患冲破房门一瞬即死,却于落地一瞬而复生。
瞬间死亡,瞬间复活,双目恢复神采,四肢劲力紧绷,呼吸急促且有力,心脏跳动如若擂鼓。
“怎、怎么可能?!”捆绑在离患腹下的娟,见状不禁大惊。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因我心中至此依旧有憾,若未弥补,我岂可轻易死去?!”离患死而复生,且经三息之后,“19234”的数字方才重归于头顶之上,且再经一息过后,方被修改成“1”。
“往日我曾迷茫,为何本该死于寒凉小巷的我会重新归于此间,至此我才知晓,那时的我并未做好迎接死亡的准备!我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死去,不甘我的生命于孤独彷徨、寒凉助中悄然声的死去!我若死,当壮烈,我若亡,必昂扬,此道难为,唯有忠义,方可使我于壮烈昂扬中迎来...死亡!”离患放声呐喊,声音中满载斗志、满载昂扬。
身形再动,不曾冲向一旁的房间,也不曾去想顺着楼阁之外的阳台,甚至不曾去想利用利爪于楼阁外壁上攀爬。而是选择了最为愚蠢的道路,且是毫畏惧的冲向了身前那拦路的房门,因为离患知道...两点之间,直线最短!
啪...!房门再破,离患再度死亡,不过却也似若之前那般,于落地一瞬即是复活。而复活之后...离患即是继续向前,且是对着身前的房门迅猛而去,因为他发现...头顶的数字需要三息才会显现,且要一息而进行修改。
也就是说...于复活之后的四息时间,离患不会陷入触之即死、如瓷易碎的状态!
“四息,如果我能利用好这四息时间,以及不断复活的特性,便一定可以冲破眼前的黑暗与寒凉,为我主争取到一丝希望!”离患斗志昂扬,且是再破房门一道,而这一次撞破房门后,他不仅未曾死去,重新显现在其头顶的数字,也是由之前的“19234”变成了“20342”。
也许是变强了。
也许是更加有价值了。
不过强大也好、价值也好,最为直观的体现便是...意志与思想。
“不会有人知道,这些房门之后有着什么,也许是敌人,也许是陷阱,也许是生命的尽头。”
“但我却是知道,那是幸福与希望所在,亦是我主心之向往,今日我当先行,为我主冲出一条笔直的道路!”
“凭此卑躯,为我主开辟前路,是谓忠义也!”
啪啪啪...!
房门接连而破,离患也是于生死之间反复徘徊,直至徘徊数次后,即是得见冲向三楼的楼梯。
啪...!于离患冲上楼梯一瞬,整曾房间即是瞬间崩碎,而在外看来,整个定阳楼也是自下方崩碎一层,上方的整体楼阁也是下陷了一层。
看上去很是壮观。
但论是紧随离患身边的娟,还是藏身于定阳楼深处的苏常安、苏常宁都知道。
最为壮观的不是高耸入云的楼阁层层崩碎之景。
而是离患那本稚的意志与思想,伴随死亡、新生而似若青竹般,节节攀升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