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一声脆响,南岳即是瞬退,纵有宽松衣袖遮挡,霖安亦可得知...其左手,已然破碎。
“果然如此!水墨的变化,并非在于墨锭,而是在于你的左手,或者说是...左手所持之物!”
“修士战斗多以简洁为主!其目的是为了在持刀握剑之时,避免宽松衣袖对自身造成困扰,同时也是避免敌人拉扯衣袖、衣襟等部位。”
“但你的衣袖却是太大了!”
“这显然是为了遮挡某种关键的因素!”
“那些墨锭,只不过是寻常到不能再寻常的墨锭,根本就不是你用灵力凝聚而成!”
“而那宽松衣袖的存在,既是掩盖你从储物装备中取出墨锭入手的过程,并给敌人一种...墨锭即是关键的假象!”
“只要敌人将注意力放在墨锭之上,便会下意识的忽略你的左手!”
“而对于一个画家而言,墨汁虽是比重要,但更加重要的却是笔!”
“若是我没猜,你左手所持之物,应该是灵力凝聚而成的毛笔!”
霖安侧首,环顾四周,正如其所想那般,在南岳左手破碎一瞬,周围房屋、楼阁之上的水墨花瓣即是停止了变化。
而不再变化的花瓣,也是印证了他的猜想!
而且最重要的是...此刻南岳左手已断,显然是失去了绘画之能。
虽然修士能够让伤势在短时间内自愈,但只要霖安把握住机会,完全可以在其伤势自愈之前将其战胜。
“你是对的,你猜的...一点都没。”南岳驻足,且是认可了霖安所说,不过就算是被霖安识破了伎俩,却也未曾展露出丝毫惊慌、诧异。
左手的伤势,似是勾起了往日的记忆,致使南岳的双眼,渐渐泛起了水色。
“我始终不曾忘记低谷中的黑暗与寒凉。”
“但我也始终铭记,低谷之中那为数不多的快乐与阳光。”
“我曾于泥土中作画,也于青石之上留痕,那黄泥所覆的墙壁是我的画板,纵是那破烂不堪的粗布麻衣之上,也是绘满了我的创意!”
“在那随心所欲进行创作的日子里,肆意创作即是我的快乐,而想尽一切办法去满足我对绘画的渴望,即是我的阳光。”
南岳微微抬手,致使左手露出了宽松衣袖。
手腕虽是断裂,但那所谓的笔,却依旧是紧握在手。
而这所谓的笔,却又并非是霖安之前所想的毛笔,而是一根末端烧焦的尖锐木头。
而在木头露出一瞬,南岳又是抬起右手,脱下了左手之上的漆黑手套,露出了那所谓的手掌。
而这所谓的手掌,却又并非是霖安印象中的肉色手掌,而是与之前水墨长剑、毒蛇、铁链、镣铐、飞燕、青蛙同质的...水墨手掌。
此刻已然破碎,于手套脱下之时,即是化作点点墨滴,溃散在地。
“但在得到快乐与阳光的同时,我又不得不去面对生活。”
“往日我的画作放在街旁人问津,但忽有一日...画出这些人问津之物的我,竟是登临于...大雅之堂。”
“是苏家,那一天我去了苏家,且是为苏家长女作画。”
“呵呵...长女满意极了,不仅赏了我丰厚的钱银,更是让家仆亲自护送我...去了街旁的小巷,并亲切的砍掉了我的双手。”
“我失去了快乐的源泉,也失去了追寻阳光的权利。”
“于绝望中苦苦挣扎的我,不禁回想起了往日用焦木绘画的经历。”
“我希望能够继续绘画,哪怕仅是用着一根微不足道的焦木也好。”
“因此...我的灵力特性,自然也就觉醒了。”
“我的灵力特性叫做...绘我心声!”
“是一种将心中景象、事物通过笔墨呈现于世的能力。”
“这份能力很是强大,但可惜的是...它觉醒的似乎晚了一些。”
“纵是我叼着焦木绘画出了双手,但这双手却也没有任何知觉,能够画出的东西,仅仅是一些简单的生物或事物。”
“你永远也不会知道,如果这双手还在,这份特性会强大到何种模样。”
“也许是山河,也许是天地,也许是千军万马,也许是上强者,甚至是于原有天地之间,再绘一方新的天地!”
“但是没有任何意义,因为论我多么渴望,我都难以回到过往,也难以重新做出选择。”
南岳说了很多废话,但废话的中心思想却是仅有一个,便是...给他带来诸多苦难的...是苏家。
焦木转移到了右手之中,仅经数次勾勒,即是重新绘出了手掌。
左手再度紧握焦木,而一柄四尺水墨长剑,也是呈现在其右手之中。
霖安不说话了,因为在他知晓南岳过往之后,着实难以说上一些...放下仇恨、忘却过往、劝其向善、乃至让其重新选择道路的废话。
霖安同时也在想...失去双手的南岳,能够通过自己的拼搏爬上那条通往山岗之上的绳索,已经是很难得...很难得了。
“不妨让问题简单一些好了...”
“论你是输是赢,都可以带着我的悬铃,回到权贵那里复命。”
按理来说,霖安很想让南岳放弃为权贵做事,并重新选择一条自己喜欢的道路前行。但随着南岳露出双手、道出过往,霖安方才知道...原来南岳真的没有太多选择的权利。
一位画家失去了双手,却也做到如今这种程度,已经是十分勉强了。
南岳不曾立即作答,而是微微侧首,看向了街旁的小巷,且在得见小巷之中已是没了白衣修士的踪影后,方才微微点头,道出了一句...
“好。”
对于南岳而言,接下来的战斗只需要全力以赴便好,
因为南岳很是清楚,在自己暴露了灵力特性之后,他必然会迎来一个失败的结果。
例如说...霖安一定会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对其紧握焦木的那只手掌猛攻,而在猛攻之下,这只手也不会再有任何绘画的余地。
于南岳话音落下一瞬,即是持剑瞬动,且化疾风正对霖安迎面而去。
霖安见状,倒也惧丝毫,仅于瞬间即是凝聚苹果在手,而目光也是落在了南岳那紧握焦木的左手之上。
原以为战斗会一触即发,论是霖安,还是街路两侧二楼瞧看热闹的百姓,乃至远处茶馆中的梓娴、知节,皆是将心神紧绷到了极点。
但让所有人不曾想到的是...仅在南岳临近一瞬,其身躯即是瞬生变故。
仅见其身形瞬间扭曲,宛若两只形打手,各捏在其脑袋、腿足之上,且似拧干衣物那般,于瞬间猛然拧动。
啪!
霖安震惊、百姓诧异、潜风并不意外、梓娴满目好奇、知节则是一脸莫名。
先且不说众人看到了怎样的景象。
就算是南岳身躯于瞬间发出的声响,便足以让所有人...终生难忘。
鲜血如若飞溅的瀑布之水,不仅于刹那拍打在地,更是拍打于霖安那满是震惊之色的面容之上。
啪...满载血色的凄惨身躯,瘫倒在霖安脚下,而挂在其腰间的四个血色悬铃,也是叮叮当当的滚到了霖安的脚下。
霖安垂首,对着脚下的那团身躯呆傻瞧看,经久失神。
“呃...呃...”
南岳未死,且是发出了些许声响。
霖安因声回神,虽是瞬间蹲伏,却也不敢触碰南岳,生怕自己不经意间的触碰,给其带来莫大的痛苦。
不知道南岳是否尚有意志,不过在痛苦的呻吟间,还是道出了虚弱的声音...
“听、听我劝,不要、不要拿悬铃。”
“会、会死的。”
“马上、马上走。”
“离开这里。”
话音一落,即是没了动静,不过霖安还是感受到...南岳一息尚存,心脏跳动虽微,却也未曾停驻。
没有任何废话,也没有任何感人肺腑的言辞,仅在瞬间,霖安即是将南岳抱起,且是慌慌张张的跑到了梓娴等人所在的茶楼之中。
“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霖安震惊,且是含泪,将南岳放在了大堂中的桌案之上。
梓娴言,知节沉默,但潜风却是带着轻浮的笑容上前,拍着霖安的肩膀,说了一些意义不明,似乎又意味深长的话语。
“人是喜欢狗的。”
“也许是因为它们的模样可爱。”
“也许是因为它们的爪牙锋利。”
“也许是因为它们的忠心护主。”
“也许是因为见到它们在外流浪很是可怜,为了满足自己的怜悯之心而选择去关爱。”
“但你要知道,狗就是狗,与自己的切身利益相比,大多数人都会去选择狗。”
“但之所以会选择狗,绝不是因为狗的模样可爱、爪牙锋利、忠心护主、或为了满足自己的怜悯、同情之心。”
“仅仅是因为...人们涉及到的利益不够大!”
“一旦这份利益大过狗那可爱的模样、锋利的爪牙、护住的忠心,以及自己的怜悯、同情之心。”
“呵呵...”
潜风似乎说了很多,似乎又什么都没说,仅在言辞间脱下身上的黄袍,包裹在了南岳那凄惨的身躯之上,在留下一阵干笑之后,便是扛着南岳走出了茶楼。
知节见状,也是扛起了二狗、江明、小乞丐,紧随潜风之后,离开了茶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