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如纱且缭绕,却也不掩妙曼玲珑体,尚有不可描述的部位,也是在缭绕的黑雾之下若隐若现,使见者不禁浮想联翩、血脉喷张。
却也没有精致的五官,确切的说是...没有五官。
虽然依旧是脑袋的形状,不过却是光溜溜的模样,没有头发、没有眼睛、没有口鼻,反倒像是光滑且洁白鹅蛋,置放于脖颈上。
既然是为寻青楼而来。
霖安倒也不曾拒绝,而是在鬼姬们的带领下,走到了街旁的青楼之中。
青楼。
在外看来,是寻常商铺模样。
在内看来,不仅神奇、更是怪异。
虽是自门而入,却也不见来时的门户,大堂之中空荡荡的,两侧即没有房间,亦是没有通往二楼的楼梯,看上去就像是...一层建筑。除了没有房间、楼梯,更是没有任何经商之物,没有美酒佳肴,没有地毯罗帐,甚至没有柜台、桌椅。
有的仅是两扇巨大的门户,不仅占据了南北两侧的墙壁,更是由中而分的横拉式,其上佩有浮雕,雕的是花鸟鱼虫、猫狗骡马,且是尽被囚禁于牢笼之中。
两张矮桌,相隔三丈,置于大堂中央。
南侧的那一张,人落座。
北侧的那一张,坐着一位面色姣好、身着华服、穿金戴银、万般华贵的女子。
“公子世双,得见一眼,即是我等贱妾三生有幸。”女子名唤好色,可以称之为好色,也可以称之为好色,除了双的美艳之外,其声更是比温柔,使闻其声者,一不对其心生好感。
“你就是这间青楼的主人?”霖安于数位鬼姬的带领下,坐到了好色的对面,也就是北侧的矮桌之后,同时也是将木剑于腰间取下,置于矮桌之上。
“谈不上是主人,仅是带着妹妹们在此讨口饭吃,倒是让公子见笑了。”好色笑言,却也笑不露齿,也未花枝招展,展现出的仅有端庄。
“我...为何要笑?”霖安不解,且是反问,倒也不曾立即动手,而是开始了一番废话,倒也不是说他不着急,而是说...有些事根本就不是着急便能解决的。在霖安看来,战斗前的废话,对他而言是很有必要的,因为他已是通过贪财发现...鬼的鬼术,都是内心欲望的体现。
通过废话而得知对手的欲望,便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预测对手的鬼术。
“人们总是喜欢通过嘲笑他人来抬高自己。”好色笑言。
“是所有人都这样?还是说...只有你遇到的人是这样?”霖安反问。
“有什么不同呢?”好色不解。
“如果所有人都是这样,那我的确该笑,笑那些人为全人类争取到了一个卑劣的标签。”霖安笑言。
“那如果说只有我遇到的人是如此呢?”好色追问。
“那我只能表以惋惜,惋惜...你的不幸。”霖安翘首,正对身前的黑暗惋惜而言。
“鹤立鸡群、行高于众,可不是什么好事。”好色好心提醒。
“总不能为了迎合他人,而改变自己的模样吧?”霖安笑言。
“我等鬼姬做的即是如此行当,为了迎合他人,而不得不改变自己。”好色柔声如旧。
“可你自己都说...是不得不改变自己。”霖安忽转惆怅。
“变了就是变了,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好色直言,温柔的声音中透露出的是洒脱。
“坐在家里的人都会这么说,但只要在家门之外走上两步,便不会再这么说了。”霖安轻声而言。
“怎么说?”好色有问。
“人们总觉得自己有的选,实际上论似你,还是似我,都没有太多选择,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选择自己的人生。”霖安苦笑。
“能够做出选择的,往往都需担心自己的人生,而那些不能选的...似乎也没有人生这一概念,就像公子这般...能够选择自己出现在哪里,而我的这些妹妹,似乎到了今时今日,都不是太懂自己身处何方。”好色温柔如旧,洒脱亦是如常,不过面向自己的妹妹们,面上却是多了几分悲凉。
“也许这就是问题所在,你站在你的位置上,不会感受、体会我的难处,也没有那个责任、义务来体会我的难处,而我站在我的位置上,也不会理解你的悲苦,更加没有责任、义务去理解你的悲苦。所以说...你不了解我的事,我也不了解你的苦。”霖安难得,说了一句深奥且难懂的话。
“怎么说?”好色不解。
“其实你我本就相似且相同,我不似你说的那般能够选择自己出现在哪里,而是在唯一的选择下,不得不出现在我必须要出现的地方。”霖安笑言,倒也不曾解释太多。
“恕贱妾斗胆问上一句,是什么样的选择,让生而为人的公子,不得不出现在了这满是鬼怪之处?”好色不解。
“我忘记了,或者说...当初我做出选择时,并未太过在意我选择的是什么,仅知回神之际,便已经出现在了这里。”霖安笑言,似是忘却过往,似乎又从未相忘。
“看来公子并不后悔。”好色笑言,似乎很是开怀。
“所谓的后悔,即是对过去的悔恨,而我始终觉得,人不该纠结于法改变的过去,而是应该极尽可能的去展望未来,并将展望中的未来视作前进的方向,从而走出当下的苦难。”霖安轻声而言。
“可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走出苦难,相比那些走出去的,更多的是...永远沉沦与一蹶不振。”好色感叹,且是微微侧首,看向了围绕在霖安身边的鬼姬们。
“走出苦难的绝佳方式,不是相信当前的苦难一定会过去,而是相信自己,一定会走出当前的苦难,就像是...人于檐下避雨,若是等不来天晴,不妨走至风雨中,去寻找天晴之处。”霖安温柔笑言。
“可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得住寒凉风雨...”好色垂首,似是于风雨中走过,但结果却又不似霖安所言那般美好。
“看来姑娘已经经历过风雨,也已经体会过寒凉,甚至是也曾相信过自己,倒是我...一位诉说着美好,反倒不解他人之苦了。”霖安惭愧而言。
“公子言重,贱妾再不济,直面过去的勇气也还是有的。我也曾走出屋檐下,亦是行于风雨中,甚至是承下那尽的寒凉,不过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倒在了泥泞与坎坷之中,而随着一次又一次的倒下,我的一腔自信,即是化作了满腔的迷茫,而随着漫长的迷茫岁月,我即彷徨,亦是助,待我回神方才发现,自己完全沉沦于苦难之中。”好色笑言,且是直言不讳、谈笑风生的道出了自己的过往。
“同样的寒凉风雨,我可承受,你却难承,就像一件事...有些人可以轻松做到,有些人穷极一生也是难为,而这也就是我不曾笑话你的原因,因为...我若经历你的人生,我...未必能够比你做的好。”霖安傻笑。
“人与人不同,事与事相异吗...贱妾果然不曾看,公子当真...举世双!”好色笑言,似在称赞霖安,也似在称赞自己的眼光。
“这你可就说了,我不是什么举世双的公子,仅仅是在失败边缘反复挣扎的草芥,而你也不是贱妾,仅是在苦难之中始终不肯放弃自己的柔弱女子。你我虽生不同处,却是同生为人,于生相似,至死相同,既然于生死之间相似相同,又何来高低贵贱之说?”霖安温柔笑言。
“可这个世界,却是有着高低贵贱之分的。”好色提醒。
“纵是如此,我却不想让这一概念出现在我与任何人之间。”霖安笑言。
“这是为何?”好色不解。
“给姑娘讲个笑话好了...曾有人在空旷的地面上画下了三个圈子,三个圈子一个套着一个,在最中心的最小,称之为九环,在中间的大小适中,称之为六环,在外围的最大,称之为三环。”霖安傻笑而言。
“是指...人的三六九等吗?”好色猜测。
“我所在的地方,即是在最中心、最狭小的圈子里,也就是九环之中。那时的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仅是觉得...通过自己努力,早晚有一天能够站在六环之中,甚至是三环之中。但到了后来我却发现,事情并不似我想象的那般简单...因为六环中的人,纵是对着九环中的人们施以嘲笑、鄙夷、甚至是欺辱,从而彰显自己六环之人的不凡地位。”霖安傻笑,似乎在说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而在六环之人嘲笑九环之人时,三环之人也在嘲笑着六环之人,对么?所以说...若想不被嘲笑,那么最好的办法即是走到三环之中。”好色依在猜测,似乎很是重视霖安这蹩脚的故事。
“这是个很神奇的故事,也是个很离奇的故事,而它的神奇、离奇之处就在于,在三环之外,依旧有着圈子,且是比三环更大的圈子。而随着这个更大的圈子出现,那些原本站在三环之中的人,纵然位置不变,也会在形之中降了一个档次,成为了六环之人,而原本的六环之人,在这更大圈子中的人看来,与我这种九环之人,似乎没有什么不同。”霖安依旧傻笑而言,不过声音中却是多了几分惆怅之感。
“在更大的圈子出现之后,原本的三环便沦为了六环,而原本站在三环之中的他们,也成为了被人嘲笑的对象,对吗?”好色惊喜而言,似对那些嘲笑他人的人十分反感,且在形诉说着...看,报应来了吧。
“当时我的就在想,如何才能摆脱被人鄙夷、受人嘲笑的命运。”霖安惆怅。
“努力走到更大的圈子里。”好色笃定且坚信。
“当初的我也是这样想的,但到了后来我却发现...在最大的圈子之外,还有更大的圈子,而在更大的圈子之外还有圈子,圈子套圈子,就像是穷尽一般。”霖安苦笑。
“公子的意思是说...论走到何处,都法逃离圈子的束缚?”好色猜测。
“我不知道,不过我的理想便是...跳出这些该死的圈子,所以我从不遵循圈子中的规则,因此也就不会去嘲笑任何人,也不会对任何人施以鄙夷,甚至不会让高低贵贱这些概念,出现在我与任何人之间。”霖安笑言。
“可圈子这种东西若是成为了常态,便会渐变成一种文化、一种习俗,而不愿意尊崇的,便会成为我之前所说的...鹤立鸡群、行高于中,甚至是离经叛道之辈。”好色在一次好心提醒。
“所有人都认同的,便一定是对的吗?还是说...所有人都在做的,便是我们应该、必须、一定要去做的吗?”霖安反问。
“可是一滴水,掉进染缸中,是很难保持本色的。”好色似乎不大认同霖安所说。
“可是微微萤火,却是给夜晚带来一丝...不同于黑暗的色泽。”霖安傻笑,说着一件可笑、好笑,却又难以反驳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