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跟现在这语调，一模一样。

“也没有。”楚明姣想了想，摇头，心平气?地回答：“会卷进来，可能是因为楚南浔，也可能是?早之前，我对深渊就恨?得除之而后快了。”

楚听晚梗了

一下，硬邦邦地强调：“?其憋闷而死，?如放??一搏，这对我们十个来说，反而是一条相对快意的路，但??自己会有?大麻烦。”

“??比我更清楚，?论是神后，还是少主，这身份既是殊荣，也是枷锁。”

“我清楚。”楚明姣竟朝她笑了下，眼尾弯弯的，声音如珠玉般清脆：“但我?怕。”

楚听晚又一次觉得她?刺眼。

她低头，脸色阴晴?定，脑子里一瞬间闪过了?多东西。

楚家只有两个姑娘，楚明姣?她?过相差几岁，因为?是同一个母亲，她们天生处?到一起去。

楚家讲究一视同仁，在所有人眼中，四姑娘?二姑娘是一样的，甚至因为她的母亲尚在世上，日日将她带在身边亲自??养，嘘寒问暖，无微?至，她的命看上去比二姑娘还好?。

可没有人??道，楚听晚其实是在楚明姣的阴影中长大的。

她出生那年，楚明姣才七岁，本命剑在这个时候选中了她，引起山海界一片哗然。她三四岁才略懂事一?时，最常听到的，就是从侍们，楚家的弟子们，父母的好友们拿她?楚明姣对比，说有珠玉在前，后来者也必?会差。

哈，珠玉在前。

楚听晚?甘于长久地隐匿在这个名字后面，?甘于出门在外，只能做一个别人连姓名都念?出来“楚家四姑娘”“楚南浔?楚明姣的妹妹”，她因此发了疯的努力，勤勉，在别人看?见的地方下狠功夫。

她也开始学剑，学那怎么学也学?精，折磨得人崩溃的剑；她甚至会在下学之后，在楚南浔来接楚明姣回去时默?作声地跟在身后，小小的人，阴郁了一张脸，一句话也?说，就这么跟??楚南浔，希冀他在安排好楚明姣之后能??她管理家族，深入了解棘??的楚家卫?长老堂。

楚南浔起初叫她弄得哭笑?得，但?得?说，他是位好兄长，只要她想学，他??么都??。

后面，还开始指导她修炼。

她走??并?感兴趣的剑之道，走得磕磕绊绊，楚南浔在一边看??也看得眉头紧锁。

而这个时候，楚明姣在小圈子里已经?有名气了，本命剑见一个揍一个，可大家还是那么喜欢她，她有许多上一刻还在骂骂咧咧找茬吵架，下一刻就能勾肩搭背约??去吃茶吃点心的朋友。

还有??世上最好的兄长。

她自由，热烈，活得绚烂明艳，??么都?必顾忌，从小就?有自己的见解，?其他人都?同的见解。

楚听晚记得?清楚，小时候楚滕荣每次将几个人叫到书房考校功课，满篇晦涩难懂的大道理，楚南浔答得从容，游刃有余，到了他们几个，即便难度一降?降，也叫人心头一紧，如履薄冰，每一个字都答得谨慎，战战兢兢。

尤其是楚听晚，她太怕看到楚滕荣失望的眼神，也太怕听到任何说她?如楚明姣的评价，那比直接杀了她还难受。

而楚明姣的离经叛道，?众?同，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许多约定成俗的事，她非要问个清楚，偌大的书房里，恐怕只有她敢一句句蹦出那么多为??么。

——为??么人要因天赋，因攻伐?级而分出三六九?。

——为??么楚家卫执行任务时能伤害冲撞普通人，谁给他们的特权?胆子。

——为??么这事会是对的，人人说对便是对吗。

楚滕荣气得直捋胸口。

身处权势富贵之家，人人都因?得已的理由选择了退让，世故，圆滑，沁入黑暗，推杯交盏中?见半点儿真心。

楚明姣却通通?管，楚家是她兄长的，于是她这个二姑娘一心沉迷在剑道中，除了时?时需要楚南浔出去赔礼道歉，也算是安分了一?年，直到在情窦初开的年龄，她将神灵领回家中。

?一次掀起惊天波澜。

楚听晚见他悄无声息来家里拜访过一次，那看??是一眼就叫人起退却之心的存在，风雪天，山巅上，他一袭素衣，长袖垂落，楚滕荣?她母亲作陪，被他轻声请退，只留下楚南浔，楚小五?她。

楚南浔?他对弈。

一子一落间，楚南浔陡然提起她，认真道：“殿下觉得我这妹妹，该走哪条道？”

这?年，为了楚听晚的路子，楚南浔也操了许多心。

在那道视线落在身上时，楚听晚紧张得呼吸都慢了一拍，她毕竟?是楚明姣，在神主头衔下，本能的感到了压力。

“??缠傀线，她已经走出了一步。”半晌，神灵出声：“那就是她的道。”

楚听晚忐忑?止的心，在那一刹轰然落地。

好像在这决定转修傀儡术的一天，她时时刻刻想?自己姐姐争锋的执念，才能真?稍稍的告一段落。

对弈的两人在?楚明姣回来。

这一?，就直接?

到了日落。

楚明姣一回来就被楚滕荣身边的人逮住，朝这边过来，她穿过七道回廊，拨开垂落的藤蔓，提??裙摆小步跑过来，站立在两人跟前，先是叫了声哥哥，又看向江承函，眨了下眼。

“楚二姑娘终于舍得回来了？”楚南浔瞅了瞅她，一脸?忍直视。

楚明姣哼了声，没理会他，转而看向江承函。她看上去又像是?某几个好友比试了一番，??腕上有点淤青，鼻尖上沁??汗珠，身上翻涌的剑气还没来得及完全平息。

他垂眸，温?的神力围绕??她荡开，看??她澄圆惬意的眼睛，多少带了点无奈的意味，拟??楚南浔的调子问她：“这时候才回来，楚二姑娘，玩得尽兴了？”

她也?见?好意思，字音绕??舌尖，脸颊上笑意盈盈，声音甜脆：“尽兴了啊。”

楚明姣烂漫得叫人能觉出一点甜意，平时就如此，更遑论刻意撒娇时，连严厉惯了的父亲都能一边吹胡子瞪眼，一边悄悄挡?住这种攻势，在?多事上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楚听晚却?行，她从小以最高的标准要求自己，早已丧失了这种东西，性格变得阴郁而拧巴。

楚听晚以为，这就是她们的差别。

有她的地方，自己好像注定沦为陪衬。

现在?楚明姣面对面站??，才觉得，?是这样。

那么多人喜欢她，一定?现在站在这里的楚明姣有关系。在她眼里，楚滕荣是父亲，楚南浔是兄长，江承函是道侣，只要是他们，是?是家主，少家主，乃至神主都没有关系。

只要亲人在，爱人在，朋友在，这片故土还在，她??么都?怕。

她就是有那样孤注一掷，叫人羡慕的勇气。

楚听晚眨了下眼，沉沉问：“??准备怎么办？”

楚明姣将那日?苏韫玉?楚南浔说的计划重复了一遍，但事实证明，楚听晚?是另外两个，?会对她嘴下留情，揪问题是一个比一个厉害：“就算??能在祭司殿?神主殿的重重?控下找到剩下的界壁，但怎么让几十万人在一夜之间去往凡界？”

“举家搬迁，归期?定，总得有个像样的说法吧。”

“??我，哪怕???父亲?另外四大家的家主都绑了，我们也?是能给出这个说法的人。”

“祭司殿?神主殿?可能放任我们?管，到时候怎么应对他们？”

“楚明姣，??想问题是?是太简单了？”

楚明姣一条一条回答她：“是得有个说法，这个说法我们?给，神主殿来给，而且还?能突兀地给。”

“??么意思？”

“深潭指定要??们十个，但如???们十个同时?见了，消失了，没人填潭。流息日到来，山崩地裂，江海逆流，谁??道深潭里的东西会?会发疯冲出封印，这个时候，为保证大家安全，神主殿颁布神主令，命大家连夜通过界壁逃离，有??么?对？”末了，她还自顾自补充一句：“顺理成章。”

她说得慢悠悠，楚听晚却听得有点发怔。

这路子，也太野了。

她想都没敢往这方面想。

“楚明姣。”她连名带姓地喊眼前的女子，冷声道：“我现在姑且自作多情地认为??被迟到了许多年的姐妹情冲击了脑子，没想明白这是个??么事，如?抗击深潭失败，??就算是死，也是千古罪人，谁都可以踩????的脊梁骨唾骂几声。”

“随便他们骂。”楚明姣也冷了声，像是想到??么?愉快的场面，道：“在失败之前，我会让尚有余力的人通过界壁离开，最后留在山海界的，也只会是我们这几个，相当于该填深潭的最后还是填了深潭。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损失。”

以后，?发生??么，就是合二为一的凡界?山海界住民们一起要面对的了。

楚听晚沉默了。

她居然可耻的动摇了。

她最后道：“??让我考虑考虑。”

“行。”楚明姣爽快松口，她双??撑在桌面上，瞳仁被流光拉得偏深，“两天。两天后，我希望另外九个人也都秘密地??道了这件事，并且被??劝得愿意完全配合。”

“楚南浔曾经?止一次?我说，我们有个十分聪明的妹妹，希望???会让我失望。”

楚听晚一下低了头，狠狠扯了一下傀儡线。

妹妹??么的。

前面那么多年没见她叫过一声，现在拿来当幌子，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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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楚听晚房里出来，楚明姣本想去找楚滕荣说说话，顺势提一提少家主的事，没想到一去，扑了空，一问底下的人，说家主闭关了。

跟楚明姣一起被挡在门外的，还有面容憔悴，亲自前来的大夫人。

两人互相点头问好，没见到?主，先后离开了。

楚明姣怀疑，她父亲就是在躲这位夫

人。

这两天，楚明姣也没闲??，她白日出门，拿??纸笔，?楚南浔?苏韫玉逐一完善各种细节，在否定他们?被他们否定的循环中痛苦沉沦，夜深了才回神主殿。

?论多晚，江承函都在?她。

?她学该死的曲谱。

念??这曲谱的重大意义，头两天她还哼哧哼哧地学，后面一天实在是学?进了，也太累了，趴在桌子上长吁短叹，说??么都?肯起来。

江承函俯身去看她的眼睛，凑得近了，能看见两片睫毛轻微地颤动，他伸出??掌贴住她脊骨，力道?轻?重，还是没能将本命剑剑主撑起来。

他垂眼望了望她，问：“困了？”

“抱??去榻上睡？”

楚明姣?是自然地伸出胳膊，下一刻，被他拦腰抱起，绕过屏风?珠帘，到最里头的雕花榻上。她在床面上裹??被子滚了半圈，将自己娴熟地滚成一个只剩头还在外面的球，见他还一动?动的站??，于是懂了：“??还有事处理？”

“还有一?凡间的奏本没看。”他抚了抚她柔顺的发丝，道：“??先睡。”

楚明姣眨了眨眼睛。

?到后半夜，他轻??轻脚上床时，她就?自发自动地贴过来，脸颊在被子里捂得泛红泛热，一贴进他颈窝，就像找到了归宿，安然嵌进去一样，?肯轻易挪位置。

呼吸?轻，浅浅的，像一根挠人的羽毛。

而为了这点磨人的念想，哪怕整整一夜，真?可以阖眼歇息的时间只有?到一个半时辰，江承函也还是日日都念??她能回来。

他其实没剩??么情愫了。

唯独监察之力最想让他遗忘舍弃的，无??无觉粘过来，窝在颈侧的那个，依旧牵动他的喜怒……还有?能见人的嫉妒。

后面两天，楚明姣还是两边跑，白天出去晚上回来，冰雪殿里又热闹起来，原本清冷空旷的内殿，多了许多楚明姣的东西，摞得高高的，摆放得?是别致。

?二日下午，她?三强调，终于在书房见到了楚滕荣。

他苍老了?是一点两点，头发花白，得??楚明姣想要少家主位置时沉默了许久，只是问她，是深思熟虑过后决定的，还是一时心血来潮，得到肯定回答后，他摆摆??，让她管上半年适应，若是能让诸位长老信服，?去登天门台。

这在楚明姣的意料中。

她准备去见楚听晚。

她该给个答复给她了。

谁??就在这时候，原本碧空如洗的天空陡然暗下来，那种变幻的速度，就像他们即将要被??么巨兽攻打一样，?快，各种撼天震地的巨响传进耳朵里。

楚家各座山头上，飞出了许多感受到惊扰异样的人。

大地颤抖起来，青山裂开巨大的口子，闪电般往外蔓延，远处，瀑布倒流，江河奔腾，天边上，日月同现，阴阳颠倒。

楚南浔?苏韫玉大步朝她这边跑过来。

“怎么回事？”苏韫玉抓??她的胳膊，大声问：“?是??惹出来的吧？”

楚明姣脑子嗡嗡的有点懵，摇头。

“比前两次流息日的阵仗都要大，但这还没到要填人的时候，??么情况？”

“是深潭出状况了。”楚明姣反应过来，她蓦的抽身，圣蝶之力在跟前构建出一道空间旋涡，她一步踏进去，心一路往下坠到底，声音冷得?行：“我要回潮澜河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