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免觉得有些惋惜罢了。</p>

所以那日在母后的芷阳宫中，甫一见到贺小侯爷的画像，裴昭珩便立刻认了出来。</p>

直到那时，他仍以为，这位长阳侯府的小侯爷，不过是个寻常打马游街、留连花街柳巷的纨绔罢了。</p>

直到选完驸马，才发现似乎误会了他。</p>

且不说那一身娴熟精绝的弓马骑射功夫，便是文章词赋，其实贺顾也是不差的，虽则他行文辞藻称不上有多好，但却胜在精准干练、言简意赅。</p>

这些年裴昭珩见多了或是浮华艳丽、或是卖弄文墨、艰深难读的文章，是以那日文试见了贺顾的文章，他其实是眼前一亮的。</p>

贺世子显然并不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却不知道为何心甘情愿为了做驸马放弃前程。</p>

再到他进宗学堂这一个月，虽然贺顾显然不大擅长为人处世，短短一个月，就把整个宗学堂得罪了个干净，可在裴昭珩看来，少年人性子直了点无伤大雅，难得的是他那份上进向学，每日早早进宫赴学的勤勉。</p>

这一个月来，每每先生一讲到艰深难懂之处，第二日贺顾出现在宗学堂，裴昭珩便见他眼底一片青黑，可先生每每问起他问题，他皆是对答如流，无一滞涩之处。</p>

可见前一日回去，是下了苦工的。</p>

越是发现这位即将成为驸马的小侯爷，其实是个有才学又勤勉的少年郎，裴昭珩心中就越是难免带了些愧疚和惋惜，自觉是他耽误了贺顾的前程。</p>

也因此，有些无法拒绝他的请求。</p>

裴昭珩沉默了一会，道：“世子想怎么叫，便怎么叫吧。”</p>

贺顾心里七上八下等了半天，终于等到她答应，顿时脸上愁云惨雾尽散，笑的春光灿烂道：“谢谢殿……啊，谢谢瑜儿姐姐！”</p>

裴昭珩：“……”</p>

能和长公主殿下互道名讳的愿望顺利实现，贺顾自觉今日目标达成，正准备叫来征野，跟长公主告辞，离宫回家。</p>

临了却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从袖口里摸出了朵已经蔫了一半儿的浅红色山茶花，不由分说的踮起脚插在了猝不及防之下，愣在原地的长公主发鬓边。</p>

贺顾也没敢去看她神色，只微微红着脸，结结巴巴道：“这个好看，送给瑜儿姐姐戴！”</p>

语毕朝长公主微微一礼，告辞离去，转身跑向了远处的征野。</p>

裴昭珩：“……”</p>

兰疏见贺顾主仆二人告辞离去，这才从远处跟了过来，谁知还没走近两步，立刻一眼看到了殿下头上的那朵蔫了的山茶花，饶是她一向稳重，也没忍住“噗”的笑出了声。</p>

感觉到殿下的目光扫了过来，她这才连忙又给硬生生憋回去了。</p>

裴昭珩站在树下，斑驳星点的阳光穿透枝叶间隙，浅金色的散碎光芒落在他身上，他却一动不动，只看着远处长阳候府主仆二人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了离宫方向的长路尽头。</p>

这才抬手，把鬓边那花摘了下来。</p>

兰疏垂首立在一边，心中暗自有些后悔刚才没憋住，竟在殿下面前失态了。</p>

殿下性子严正，一向不苟言笑，也不知她这般没规矩，会不会叫殿下不快。</p>

但这也不能怪她……因为着实是……过于好笑了啊！</p>

如今的长公主便是三皇子裴昭珩，这件事宫中知道的人寥寥无几，只有皇帝、三殿下自己，芷阳宫的李嬷嬷，圣上身边的王内官加上她，这么几个人知道。</p>

兰疏心知殿下虽男扮女装多年，但却毕竟还是男子，他平日里，从不擦胭脂描眉弄妆，更别提往发鬓上带花了。</p>

这花必然不是三殿下自己带的，是谁的手笔，当然不难猜——</p>

三殿下待这位小侯爷，倒真是十分宽仁，竟然能容的下他如此放肆胡作非为，还将他大摇大摆的放走了。</p>

她用余光偷瞄了几眼，殿下似乎并没生气，只是若有所思的把那花从发鬓上摘了下来，放在掌心里看了一会。</p>

也不知在想什么。</p>

半晌，他才开口道：“兰疏。”</p>

兰疏道：“奴婢在。”</p>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三殿下的神色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半晌，他才终于憋不住似的问了句——</p>

“这花好看吗？”</p>

兰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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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内务司的人，办事本就十分利索，长公主的婚事又有皇后全程盯着，是以公主府修葺所耗时日，竟然比原来预想中要快了近一个月。</p>

公主府一修葺好，皇帝果然便在某日上朝时，提了一嘴儿自己准备嫁女儿的事，司天监体察圣意，立刻选了几个适宜婚配的良辰吉日，递到御前。</p>

皇帝看了一圈，索性想也不想，就定了最近的那个——</p>

日子既已经定好，拟旨当然就快了，当日下了早朝没多久，皇帝身边的王内官，便带着册封长阳候长子贺顾为驸马都尉，赐婚皇长女庆裕长公主，择六月廿五完婚的圣旨，施施然出宫传旨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