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贺诚才学不俗，若他眼睛能好，自然是比谁提携都强的。</p>
贺诚的事说完了，他便又想起言府的舅舅来，和颜之雅问了一嘴言颂的病，颜之雅道：“快了，我前些日子，给他用了一副猛药，若是顺利，今年年底应该便能见效。”</p>
贺顾眼皮一跳，道：“猛药，我舅舅的身子……”</p>
颜之雅连忙摆了摆手，道：“你放心，我自看着的，出不了什么问题。”</p>
贺顾这才稍稍放下心来——</p>
若是舅舅的病，今年年底能见好转……</p>
那明年年初，便也可以和瑜儿姐姐商量商量，带着颜姑娘，去一趟金陵了罢……</p>
早些给三殿下治好病，早些和三殿下碰头，也好共谋大事。</p>
贺小侯爷心中算盘打的啪啪响，抬手和颜之雅告辞，正准备转身离开，忽而又想到一件事，顿住脚步，转头看向了颜之雅，有些欲言又止。</p>
颜之雅道：“小侯爷可还有什么事么？”</p>
贺顾还真有事。</p>
这些日子，他和长公主朝夕相处，也曾几次见到瑜儿姐姐只着中衣，姐姐明明生的好相貌，身形也高挑，却不知道为何……咳，身板儿有些单薄。</p>
这么说是隐晦了点……说白了……就是……</p>
……瑜儿姐姐，可实在有点平胸。</p>
贺小侯爷觉得……要说是年纪问题，瑜儿姐姐如今也十八了，这便不该，他也向婆子婢仆打听过，她们都说，若是真的胸不长，那八成是吃的东西不对。</p>
贺顾倒也不是介意瑜儿姐姐平胸。</p>
只是这些日子，贺小侯爷几乎是抓耳挠腮的琢磨，长公主不愿碰他的原因，若说是厌恶男子，二人贴着习字大半个月，贺顾也没感觉到她多不乐意，着实不像……</p>
若说是对他没情意，姐姐那日在宫中，还主动亲他，更加不像，她究竟为何，迟迟不愿意与他圆房？</p>
贺顾排除了自己的原因，便觉得，只能是因为姐姐自己的原因了……</p>
他琢磨了无数个理由，最后忽然想到，瑜儿姐姐……会不会是因为自卑，这才怕他二人，若是……咳，若是赤诚相见了，他会嫌弃姐姐平胸？</p>
越想越觉得是，瑜儿姐姐作为一个女子，出身高贵，容貌倾城，才学不俗，性子虽然冷了点，也算得上温柔又体贴，若非要说……她有什么自卑的，那也只有平胸这一点了吧？</p>
贺顾思前想后，这种事，他要是大喇喇的直接跟长公主说：姐姐！其实我不介意你平胸，你怎样我都欢喜！</p>
……一来太假，甜言蜜语没什么说服力，二来治标不治本，他也不可能日日都解释一遍，姐姐女儿心思，总免不了为此伤神。</p>
若能治本，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p>
这么想着，贺顾便压低声音，微微红着脸，跟颜之雅解释了一遍。</p>
颜之雅：“……”</p>
原来如此，小侯爷这不就是想给自己媳妇开点丰胸药么？</p>
她干咳一声，也低声道：“这倒没必要特意给殿下开药的，食疗便可。”</p>
颜之雅语罢，念了一串儿诸如黄豆炖猪脚一类的菜名，贺顾自然是连忙一一记下。</p>
这才罢了。</p>
这个七月，贺小侯爷格外忙碌，一边要和京中，除了文盛书坊，当年言大小姐陪嫁的，其他几家铺子的掌柜账房斗智斗勇、威逼利诱，一边要关心颜之雅把他舅舅、弟弟的病治得怎么样了，最紧要的，还得每日和瑜儿姐姐沟通感情，指望着，他们夫妻俩，能早日“更进一步”。</p>
毕竟……</p>
孩子还没有呢！</p>
不过，日子虽然忙了点，倒也算的上有所收获，到了月底，经了几番杀鸡儆猴，那几家铺子的掌柜总算老实了许多，兰宵也开始留在文盛书坊做事，一切都很顺利……</p>
唯一不大正常的，是瑜儿姐姐。</p>
自从十多日前，长公主带着兰疏，去了一趟京郊的观音庙，回来就变得有些不大对头。</p>
说来也奇怪，以前长公主分明是不信鬼神之人，但自那日，从观音庙回来，却特意在府中设了个小佛堂，天天关着门，都要在里面待好几个时辰，贺顾要进去，兰疏便不让，只说殿下在里面给陛下、娘娘和驸马诵经祈福，不好让人冲撞。</p>
贺顾本以为姐姐是遇上了什么烦心事，这才念了两天佛，谁知道，一连半个月都是如此，每日他见到长公主的时间，也越来越少。</p>
难不成是他做错了什么事，惹了姐姐不快？</p>
是以，她才这般给他脸色看么？</p>
半个月过去，贺小侯爷终于忍不住了，这日晚膳，便特意吩咐厨房精心准备，又叫他们从府中库房里挑一壶好酒，准备和瑜儿姐姐谈谈心。</p>
菜上齐了，丫鬟将一个十分精致的白瓷小酒壶放在桌上，躬身行了一礼，便退出去了。</p>
这顿晚饭没在膳厅，而是设在了主院里，贺顾见其他下人都出去了，转头对兰疏道：“兰姨，我有些话想和殿下说，你也下去吧。”</p>
兰疏心中一动，垂眸看了看面色如常的三殿下，也不多问，只径自退出去了。</p>
等兰疏带上门出去，整个正房里，便只剩下了贺顾、长公主二人，贺顾这才叹了口气，看着长公主，道：“瑜儿姐姐……这些日子，可是我做错了什么事，姐姐才这般避着我，总也不见？”</p>
裴昭珩道：“并无。”</p>
贺顾抬手斟了一小杯酒，站起身来敬了长公主，举杯一饮而尽，这才道：“我……我头次做人夫君，若是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不和姐姐的意，这杯酒就权当我给姐姐赔罪，姐姐心中若有什么不痛快的，告诉我便是，我定会改的……”</p>
“……只别这般不冷不热，叫人心中难过。”</p>
贺顾喝了酒，唇边还带着一点晶莹酒渍，他目光诚恳又有些失落，裴昭珩见他这副神色，又听他如此言语，险些就软了心肠，还好他心中记得自己的打算，这才未曾露馅，叫这些日子的准备，功亏一篑。</p>
只道：“……驸马没做错什么，只是……当初成婚，你便该知晓……往后你我，也只会相敬如宾，不会有夫妻情分。”</p>
贺顾虽然早有心理准备，此刻听她明言，心中却还是不免难过，吸了吸鼻子，有点委屈，闷声道：“为何……姐姐分明……也是喜欢我的吧，就算只有一点，难道那便不是喜欢了么？姐姐为何不愿承认，总要把我推开去，难道是我还不够好么？”</p>
裴昭珩：“……”</p>
……子环这般情态，想要憋着不破功……实在是太难了……</p>
还好他定力非凡，强自闭了闭目，逼自己不去看贺顾，淡淡道：“……有件事，你知道了，便不会再钻牛角尖，我从未告诉过你……也是我的不对，今天就不瞒着你了。”</p>
贺小侯爷掏出手帕，擦擦鼻涕，闷闷道：“什么？”</p>
裴昭珩道：“我身体有疾，不能生育。”</p>
贺顾顿时愣住了，呆呆道：“啊？”</p>
他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然而回过神来，心中却是山崩海啸，这些日子来，关于瑜儿姐姐，究竟为何不愿意与他圆房的原因，也终于在这一刻，彻底水落石出。</p>
难道……姐姐自卑的便是这个么？</p>
贺顾在长公主身边，那方圆凳上一屁股坐下，他一把拉过长公主的手，道：“……姐姐……你始终不愿，便是因为这个么？”</p>
长公主沉默着没回话。</p>
贺顾急急道：“姐姐真是误会我了！我……我对姐姐一片心意，日月可鉴，便是你不能生育，我又岂会因这个嫌弃于你？我……我承认一直想和姐姐，有咱们自己的孩子，但若是姐姐身体不好，我也不会强求，大不了以后我弟弟有了孩子，咱们抱一个过来便是了，姐姐生不出来便生不出来，我不在乎，我最在乎的，始终只有姐姐一个人罢了！”</p>
裴昭珩：“……”</p>
饶是今日早做了心理准备，猜到子环的反应必然不小，但此刻听了他这般热烈激昂的自白，却也不免要耳热。</p>
裴昭珩的唇微微颤了颤，道：“……便是我叫你们贺家绝后，你也不在意？”</p>
贺顾目光定定看着他，一瞬不错：“瑜儿姐姐信我！我绝不骗你！再说，贺家又不是只有我一个男丁，没有我……还有诚弟，我刚才说了，我心中最重要的，始终只是姐姐这个人罢了，咱们若能有孩子，自然是锦上添花，要是真的强求不来，我也决不怪姐姐的。”</p>
“反是姐姐你，因着这种事……疏远于我，这才真叫我伤心。”</p>
他这番话，说的目光明澈，语气诚恳，裴昭珩还是没忍住抬眸看了他一眼，只这一眼，便差点再也挪不开去。</p>
半晌，他才好容易逼着自己狠下心来，侧过目光，低声道：“……我两日后，要带着兰疏出一趟远门。”</p>
贺顾愣了愣，连忙追问道：“远门……？去哪里？为何？”</p>
裴昭珩道：“我近日心绪不宁，心思烦乱，打算去一趟宗山莲华寺，小住一段时日。”</p>
贺顾“啊”了一声，道：“宗山？这也太远了……小住，姐姐打算住多久？那不若我陪着姐姐去吧……”</p>
裴昭珩连忙打断道：“不行，断断不可，莲华寺从来不收男客。”</p>
贺顾心知长公主是行事果断之人，她既然开口跟他说了，那必然是已经打定主意，不可能不去了，所以方才他并未阻拦，而是直接说想陪她去，可她竟然拒绝的如此果断，不由得委屈道：“……我知道，姐姐近日心情不好，可是你一人去那么远的地方，留我一个人在京中，叫我如何放心得了？且我……我定会想姐姐，想的夜夜睡不着觉的……”</p>
裴昭珩：“……”</p>
……要在子环眼皮子底下跑路……未免也太难了。</p>
他道：“……我前日已将此事，禀明父皇母后，他们也应允了，我此行并非无人保护，兰疏也会跟着去，她做事稳妥，不必担心。”</p>
贺顾闻言，心知瑜儿姐姐，这显然是都安排了个明明白白，临行前最后一个，才告诉自己。</p>
姐姐要走，他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p>
贺顾虽然知道，自己多半是拧不过长公主的，但他又哪会那么容易善罢甘休？</p>
正想再磨，却忽然觉得身体似乎有些……不对劲。</p>
贺顾忽觉小腹一阵发热，头脑昏沉，口干舌燥，眼前长公主的模样，也一点点变得模糊了起来……</p>
贺顾神色不对，裴昭珩也看出来了，他顿了顿，道：“子环……你怎么了？”</p>
他脸怎么突然这么红？</p>
贺顾却忽然凑近了他。</p>
贺小侯爷两只胳膊一伸，忽然挂在了裴昭珩颈侧，脑袋在他肩窝蹭了两下，神智昏昏，半闭着眼口里喃喃道：“姐姐……我忽然好热……你身上……好凉快，给我蹭一蹭吧……”</p>
裴昭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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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门外，兰疏掩上门，心知今晚殿下和驸马，多半得吵一架，只留了一个婆子守夜，其他的全给叫走了。</p>
她还有事在身，也没多想，带着婢仆便去把行礼清点装箱，安排两日后出行的车马——</p>
咳……虽然殿下不是真走，但是样子还是得做足，否则怎么瞒得过小侯爷？</p>
但指挥着丫鬟小厮，收了一会，她心中却不知怎的，忽然想起方才桌上那个白瓷酒壶来……</p>
怎么……总觉得有点眼熟呢？</p>
……但又实在想不起来到底在哪儿见过。</p>
罢了，先不想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