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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顾回了校场上，贺诚见他回来了眼前一亮，连忙远远朝他挥手，喊道：“大哥！在这呢！”</p>
等贺顾走进了，贺诚才问道：“怎么去了那么久？”</p>
贺顾道：“我有些事和陛下通禀，已说完了。”</p>
虽然贺顾没明说，贺诚瞧他神情反应，行为举止，也大概咂摸出了点味道，他大哥似乎不想留在京中，便问道：“大哥可是想谋个出京的职司么？”</p>
贺顾知道他聪明，被他看破打算也并不意外，只应了一声，道：“昨晚你王二哥来，跟我说了些事，情况有些变数，恐怕我暂时不便在京中留着，没事，你且放宽心去，大哥都安排好了，耽误不了你的婚事。”</p>
贺诚叹了口气，道：“我哪是担心这个啊。”</p>
顿了顿，又道：“……方才我瞧了一会，北三、南三、东三这三个擂台，北三是选去承河大营的、东三是选去洛陵大营的、南三是选去广越之地的，不知大哥心中属意哪里？按理说洛陵离京城最近，地方也富饶……”</p>
贺顾道：“不必，我不打算去洛陵大营。”</p>
这次老师叫他离京去，就是因着江洛二地官场要生动荡，出京也是为躲这个风头，要是真去了洛陵大营，洛陵大营归闻修明管，可若论官场势力，洛陵又是太|子|党|羽的老巢，届时定然冲突不断，搞不好还要闹将起来，到那儿去避风头，岂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吗？</p>
贺诚道：“那大哥想去哪？”</p>
贺顾道：“北三。”</p>
贺诚闻言脸色一变，似乎有些为难，道：“这……承河大营，的确是大哥熟悉的去处，但我方才看那边，北三打的好生厉害，有位仁兄，脸上都挂了彩，喏，大哥你看，台子上那个，使一对狼牙棒的，是宁家的四郎，长得凶神恶煞、膀大腰圆的，已是连续车轮战，搞得七八个人败下阵来了，我看不像是个善主儿，要不还是等一会，等他耗的累了，大哥再……”</p>
贺顾道：“不必，没了他也还有别人，真要一直等，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去？”</p>
贺诚想起方才那些个被宁四郎一对狼牙棒锤飞出去，飞到擂台下面，摔得吐血不止、人事不知的仁兄们，不由得面皮微微抽搐了起来。</p>
他虽然知道大哥武艺不凡，但毕竟当初贺顾随贺南丰戍守承河，他也没亲眼见到大哥是如何大发神威的，京中虽人人都称赞贺家的小侯爷武勇过人、弓马骑□□湛，然而贺诚一个书呆子，对这句话的概念还仅限于贺顾在校场上百步穿杨的耍耍帅，可眼下真碰上了宁四郎这样的硬钉子，看着别人被他揍得头破血流，贺诚心中对贺顾究竟能不能打得过那凶神恶煞的宁四郎，实在是没几分底的。</p>
只是他也拦不住大哥，或者说还没等他去拦，贺顾已经走到了校场中央置放病人的架子边上，选趁手武器去了。</p>
贺诚看着大哥的背影，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只得尽量往好的、乐观的方向想——</p>
好歹这次颜姑娘跟着皇后娘娘来了不是？</p>
只要大哥上了台去没断气，下来了有神医救助，总能够保住命、保住胳膊腿，不落下残疾吧？、</p>
贺顾不晓得弟弟正在为了他的胳膊腿忧心忡忡，从架子上拎了一把单刀，掂了掂轻飘飘没什么分量，便又一脸嫌弃的扔了回去，目光在架子上转了一圈，最后锁定在了一柄错金环弯刃开背大刀上。</p>
……这个看起来倒是不错。</p>
贺顾抽出那刀，放在手上掂了掂，这次果然很有分量，刀身也光泽熠熠，一看就是一把经过精心锻造、打磨的好刀，只是不知道这样一把好刀，怎么会出现在这里？</p>
不过这把刀对寻常人来说，也的确是有些太重了，耍起来怕是很不趁手，恐怕一个不小心掉下去，就要把脚趾头都给剁了，这才没被挑走，只是贺顾握住刀柄抽了出来，却觉得手感正好，甚至重量也在他正好能驾驭的范畴内，有那么点如臂使指的感觉。</p>
贺小侯爷见猎心喜，立时便握着那刀不撒手了，拎着就往北三擂台去了，他得了好兵刃，心中便直接更多三分把握。</p>
恰好他一过去，台上便传来了一个男子有些惊慌的大喊声：“我认输！我认输！”</p>
宁四郎的狼牙棒，便这么正正好，堪堪的停在了那男子腰前，直等那认输的男人连滚带爬蹿下了擂台，惹的台下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哄笑声，宁四郎才收了兵刃，抹了抹鼻子，哼笑道：“可还有要来的？”</p>
贺顾拔高了嗓音，气沉丹田、字正腔圆道：“我来！”</p>
他足下在台边阶上借力一蹬，提着那刀身子如燕般在空中一翻，只眨个两下眼睛的功夫，便已经施施然落在了擂台正中央。</p>
宁家在北地云州，临近承河，子孙代代从武、虽然没有什么世袭爵位在身，但也是有些头脸的。</p>
宁四郎并没见过贺顾，但只见了他跃上台来这身段，又看清了他手中那柄开背大刀，也不由得眼前微微一亮，赞道：“好轻功！好刀！”</p>
台下众人看清贺顾面貌，他们自然是认出了，这是那位人称京城勋贵子弟第一人的贺小侯爷，顿时一片躁动、人声哗然、十分兴奋，一时人头攒动，议论纷纷，更有去隔壁擂台叫人来看的、叫好的、还有喝倒彩的。</p>
宁四郎听清楚下面的人说了什么，挑了挑眉道：“哦？你就是那个贺顾？”</p>
贺顾道：“是我。”</p>
宁四郎道：“听说你在汴京，是个什么第一人，我宁家一直在云州，倒也不曾领教过京城的第一人，今日便要好好见识见识了。”</p>
贺顾双手握住大刀刀柄，闻言唇角勾了勾，朗然一笑道：“那你且来罢！小爷今日就让你长长见识！”</p>
贺顾虽说重生后，咸鱼了一阵日子，但他毕竟曾在军营里打着滚过了十几年，好斗如同一种本能，早已经刻进了骨子里，平日闲散也就罢了，一到了这种热火朝天、男人们赤膊相斗、兵戎相见的场合，便免不得要跟着热血沸腾，宁四郎方才在台下连退近十人，贺顾自然也被勾的起了好胜心。</p>
宁四郎闻言，拎起了两截狼牙棒，嘴上也不示弱，挑眉吊儿郎当的笑了笑，道：“刀兵无眼，贺侯爷可得小心了，不过你生的这样俊俏，我也不忍心下狠手，若是打不过了，求我一句，叫声好哥哥来听听，我便不下狠手，如何？”</p>
台下顿时一片哄笑。</p>
贺顾倒也不着恼，只哼笑了一声道：“屁话恁多。”</p>
便举了刀，直直奔了过去——</p>
台上两人兵戈相见，一时金铁激鸣不绝于耳，贺诚看的心中惶惶，生怕那狼牙棒不长眼，下一秒就锤到他亲爱的大哥脸上，砸个血糊糊，正紧张着，却忽然感觉身周人群一空。</p>
他怔了怔，扭头便见到恪王殿下不知何时驻足在了他身边。</p>
贺诚吓了一跳，连忙行礼道：“见过王爷。”</p>
裴昭珩眼睛盯着台上缠斗的两人，并未看他，只道：“不必多礼。”</p>
贺诚这才道：“王爷怎么上这来了？”</p>
裴昭珩道：“本王来看看子环，只是来的迟了。”</p>
贺诚赶忙道：“来的不迟，不迟，这才刚刚开始打呢。”</p>
裴昭珩的目光停在了贺顾手中那柄大刀上——</p>
他眼中带了三分笑意，只是很快消去了，并未被贺诚察觉。</p>
贺顾和宁四郎的比武，很快就觉出了胜负，以贺小侯爷踢飞了宁四郎手中的狼牙棒，又一个扫堂腿勾得他摔了个狗吃屎，最后用刀架在宁四郎脖子上收了场。</p>
贺顾“呸”的一声吐出了嘴里叼着的发带，笑的很不像个好鸟，促狭道：“如何？怎么不叫声好哥哥，也让小爷听听？”</p>
宁四郎：“……”</p>
见他面色酱紫如猪肝，贺小侯爷心里终于爽了，只暗道这姓宁的，也不撒泡尿好好照照自己什么德行，也配让他叫好哥哥？</p>
真是忒不要脸！</p>
正想着，转目便无意间扫到了台下一个身着玄色衣衫的人影。</p>
那人一双桃花眼本是疏冷淡漠的、此刻却眼带三分笑意，正定定的望着他。</p>
也不知为何，此刻分明是贺顾在台上，裴昭珩在台下，他被三殿下这般仰望，原是他高高在上，可贺顾却莫名被他这一个眼神，便有些看得脸红心跳了起来。</p>
只是短短一瞬，耳根子都禁不住有点发起了烫。</p>
好死不死，此刻万众瞩目，他一脸红，众人都能看个一清二楚。</p>
更好死不死的是，那方才还言语挑衅的宁四郎，败下阵来被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挑衅了回去，却并不恼怒，只沉默了一会，忽然气沉丹田的喊了一句：</p>
“好哥哥——”</p>
一时场上场下一片寂然，落针可闻。</p>
贺顾：“……”</p>
台下众人：“……”</p>
裴昭珩、贺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