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孽障!”贺老侯爷被他一翻阴阳怪气的话气的直翻白眼, “就算她不是你的亲生母亲……她也……”</p>
贺顾把嘴里的瓜子壳一喷,“噗”一声正好喷在贺老侯爷乱颤的胡子上。</p>
“行了爹,别念经了, 省着点力气吧,回京还得面圣呢。”</p>
他掀开马车车帘,完全不管后面气的手指点着他乱抖的老侯爷,从马车上跳了下去。</p>
他刚一跳下来,跟着的一个侍从牵着马, 立刻很有眼色的凑了过来, 贺顾朝他笑笑, 拉过缰绳一个干脆利落的纵跃翻上马背。</p>
侍从问他:“我刚听老侯爷气的不轻啊, 您也不悠着点。”</p>
贺顾拉着马缰悠哉悠哉的跟着队伍,哼笑道:“气不死他呢。”</p>
“老侯爷跟您提那事儿了吗?”</p>
“没提。”贺顾摸摸爱马的脖子,“他现在没胆儿自己跟我提这事了,肯定得等回了京那个恶婆娘主动牵头,到时候他就知道在边上狐假虎威的刺儿我了。”</p>
侍从“啧”了一声,道:“侯夫人这事儿也做的太绝了……长公主选驸马, 她私自把您的生辰八字送进宫去, 这是存了要断了爷以后仕途的心啊。”</p>
“这女人精着呢。”</p>
贺顾有一门绝技, 一小把糖炒瓜子扔进嘴里, 他不用手就能在嘴里剥壳, 然后一一吐出来。</p>
此刻他一边吐着瓜子皮一边道:“眼见太子犯了事,日益失宠, 不定哪天东宫就得易主, 到时候还不是三殿下胜算大,他那宝贝儿子走了科举路,眼下有个这么好的机会, 既能和三殿下的亲姐姐攀关系,又能把我的前途断送了,还叫旁人挑不出错来,她能愿意放过吗?”</p>
侍从大惊失色,忙道:“哎呦我的小爷,这话是能随便乱讲的吗,让人听到你妄议皇储,到时候咱们整个长阳侯府都得……”</p>
贺顾笑嘻嘻道:“放心吧,这里又没人,谁听得到。”</p>
他嗑完了嘴里的瓜子,猛地一勒马疆,在夕阳下笑的肆意放浪:“我去放个马,一会就回来。”</p>
侍从还不及阻拦,那蓝衣少年已经猛抽了一记马鞭,双腿一夹马腹,绝尘而去了。</p>
只留下一个十分任性的背影。</p>
侍从无奈的叹了口气。</p>
贺顾现在的心情真的很好。</p>
任谁在被凌迟处死、满门抄斩后,一睁眼发现又回到了鲜衣怒马的十六岁,估计都要高兴的又哭又笑、涕泪纵横。</p>
贺顾也不例外,他虽然刚才在故人面前表现的从容,心中的喜悦却几乎要溢出胸膛。</p>
他又活回来了!</p>
活回了随贺老头从承河郡回京的十六岁,活回了那个无忧无虑,不用为了太子的皇位殚精竭虑,不用为了担心新皇的猜忌战战兢兢的十六岁。</p>
天下还有比这更快活的事儿吗?</p>
贺顾狠命的夹着马腹,催着胯丨下的马儿跑得快一点,再快一点。</p>
他任凭草原上的风吹拂着自己的脸,看着胭脂红一样的夕阳一点点的往山下滑,天际层层叠叠的火烧云卷了一层又一层。</p>
他开怀的放声大笑。</p>
“好他妈美啊!”</p>
粗人贺小侯爷狂喊道。</p>
贺顾的额发被风吹的烈烈飞扬,白皙饱满的额头下,已经初具成熟男人魅力的一副剑眉星目神采奕奕。</p>
贺顾虽然笑着,一滴泪却无声的从眼角滑落了下去,他抬手胡乱蹭了蹭,脸上的笑容却愈加灿烂。</p>
等贺顾拉着马疆心满意足的回到队列,刚才那个侍从正满脸担心的看着他。</p>
“爷?”</p>
贺顾心情正好,扭头笑的阳光灿烂。</p>
“叫爷干嘛?”</p>
侍从咽了口唾沫:“我也知道爷现在心情烦闷,但是也别憋坏了自己……”他眼神担忧看着贺顾,“把自己憋得疯魔了就不好了……”</p>
贺顾:“……”</p>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疯魔了。”他莫名其妙,“爷好着呢!”</p>
“您这……又吼又叫的……”侍从左右环顾,“这一车队的人都看到了,回头回了京,传到侯夫人耳里,肯定又要说爷心存怨怼,不孝不敬了。”</p>
贺顾哼道:“我本来就心存怨怼,她又不是我亲娘,我为何要对她又孝又敬?”</p>
“话虽如此。”侍从道,“传出去毕竟于爷的名声不好的。”</p>
贺顾却突然笑了,他一笑起来,脸颊两个小梨涡清晰分明,十分可爱。</p>
“我是要做驸马的人,又不入仕,名声差点又何妨?或者,倘若我名声差点,传进宫里,到时候那边不愿意选我做驸马了,岂不妙哉?”</p>
侍从被他的逻辑打败,目瞪口呆道:“……这,这……”</p>
贺顾却从腰上扯下一个小口袋,扔给了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