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兴国推掉手里的事情,急急忙忙赶回家之后,才从隔壁的军属那里听说梅长芸晕倒又送去了医院。
于是又连忙开着车去了医院,找到张妈的时候,梅长芸已经从急救室里出来了,情况稳定,但躺在病床上还没醒。
“怎么突然晕倒了?”程兴国匆忙赶到病房,年近五十的相貌仍见英俊,那双桃花眼经历了风霜之后多了沉甸甸的世故之气,一席妥帖的中山装穿在高大宽阔的身躯上,只有斑白的鬓发乱了几缕。
张妈拿着缴费单子,面容愧疚:“太太是看见那份报纸之后,情绪激动,才晕倒的,都怪我,没注意到她的状态...”
程兴国看了眼病床上蹙着眉头的妻子,摆了摆手:“这怎么能怪你...”
报纸的事情张妈都在电话里跟他说过了。
只是这十几年来他们全家为了找到小女儿,经历了太多次乌龙,他一开始根本没有抱多大期望。
可没想到的是,这次的一份报纸竟然他老婆直接晕倒了。
“那份报纸在哪儿?”程兴国问了一嘴。
张妈道:“走得太急,许是在家里放着。”
程兴国接过她手里的缴费单子,“麻烦您回去拿一下,我在这看着她就行。”
张妈点点头,交代了一遍缴费事宜后便走了。
程兴国则坐在病床边陪护。
他入伍三十年,如今是三十九师的政委兼任市场管理监督局的局长,在医院都有军人专属的优待。
梅长芸作为军属,也同样享受,所以分配到的病房是单人间,光线明亮,一应设备也比较好。
他看了看病床上的热水瓶,里面是空的。
担心等梅长芸醒过来了会渴,就去热水房接了开水,又回来倒了一杯晾着。
没一会儿门口又进来了拎着饭盒的李潇柔。
她看到程兴国似乎有些惊讶,“姨父,你来了?”
“刚才姨母情况急,都没来得及告诉您我们来医院了,叫您多跑了一趟吧?”
程兴国紧皱的眉在见到李潇柔后松了一点,语气柔和:“没事,鲁首长他们家跟我说了。倒是你,最近你们学校不是事情多吗,怎么还有空来看你姨妈?”
李潇柔走过去把饭盒放在桌子上,“瞧您说的,学校的事情哪有姨妈重要,我这不是专门回来给她解解闷嘛!”
她把饭盒打开,露出里面从食堂打包的饭菜,都很清淡,两份清粥小菜,粥里有点肉末。
“不知道姨父来这么快,我就只弄了两份饭,想着姨妈也不能吃太油腻,索性都买了清淡的,您要是想吃别的,我再给您重新打一份?”
程兴国看着那两份饭菜,听完她的话神情更温和了一些。
知道病人不能吃油腻的,就跟着给她自己也买了清淡的,照顾病人的心情,不管怎么说,这份细心很好。
“不用了,我还不饿,你姨妈这儿有我看着,你要是饿了就去食堂吃点好的吧,生病的又不是你,不用这么委屈。”
李潇柔抿唇笑道:“一份粥而已,哪有什么委不委屈的...我就是担心姨妈,也没什么胃口。”
说起梅长芸,程兴国神色沉了沉。
妻子的身体他知道,上一次进急救室还是三年前,这几年因为控制的还行,没往医院跑,可是亏损却越来越大,内里消耗的精力是很难补回来的。
李潇柔坐在一边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忽而开了口:“姨父...您别怪我多嘴,姨妈在家里的时候,我也看到了那份报纸,说句不该说的,这天地下长得像的人很多,也不一定就是月月。”
“再说了,月月都丢了十五年了,姨妈因为这件事也是把身体都搞垮了,就算真的找回来,姨妈的病也不会立马就好了,不如多花点时间找个好医生,给她治病才是正事。”
她观察着程兴国的脸色,一边道:“我有个朋友在国外留学,那边的医学技术很发达,国内很多没有的仪器他们那都有,要是姨妈过去看一看,说不定能治好呢?”
李潇柔说完,程兴国半晌没回话,就在她猜测着他是不是生气了,坐在病床边的人才缓缓出声。
“人还是要找的,就算只有一点希望。”
“那是我们的唯一的女儿,丢十五年,丢五十年也要找。”
程兴国淡淡的,眼中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只是在看向梅长芸的时候才多了一丝哀愁,“你姨妈看着脾气好,但实则性子倔,她不想跑那么远去治病,我们全家就谁都说服不了她。”
李潇柔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一缩,将柔软的冬裙攥成一团,指节泛白。
看来,她是拦不住人回来了。
...不过,回来了又能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