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京城的一切风波暂时都跟宋建鸣一家子没啥关系。
因为宋四爷有别的事情需要头疼:他那位软饭爹带着嫡母和两位个纨绔弟弟来了!
他们到达的当天,一大家子人齐齐整整聚在正厅中,宋-软饭-老爹略显局促地坐在家主的位置上,林老太太端着架子,板着脸坐在一旁,两人已是拿出最好的衣服首饰穿戴在身上来,但宋建鸣只是一身大红补服,就叫二老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他虽然坐在侧手,但补子上那只雄赳赳气昂昂的锦鸡硬是叫人看着就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梁氏则是一身轻薄的纻丝纱衣常服穿在身上,头上更是只簪了两只简单的玉簪,却是极品的满绿色,颜色鲜艳,水头足,一瞧就是难得的珍品,配上她那满绿的耳坠子和脖颈间满绿的挂坠,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把从江陵赶来京城的一大家子人比进了尘埃里。
更别说梁氏的几个子女,个个相貌出挑,气质高华,就算是林姨娘生的宋雨汐,也被教养得极好,与嫡姐宋雅馨相邻而坐,她眼露警惕地瞧着对面的一大家子人,心里又纠结又害怕。
一方面,她知道自己姨娘是上手那个“祖母”的亲侄女,可她与她姨娘一点不亲近啊!她最最亲近的是大姐姐还有三妹妹。宋雅馨彷佛知道了她心里的忐忑似的,悄悄握住了她的手,以示安慰。
宋建鸣和梁氏都安然坐着,就是不出声,厅中气氛尴尬异常。
“咳咳!”
林老太太和宋老爹同时咳了两声,两人相互对视一眼,林老太太瞪一眼宋老头,宋老头眨巴一下因为酗酒过度而肿成两只大鱼泡的眼,习惯性地缩了缩脖子。
林老太太于是又清了清嗓子,越过宋建鸣,直接看向梁氏,道:“大媳妇也知道,老大爹虽然跟他叔叔伯伯们分家了,但老大还未跟他两个嫡出弟弟分家,所以按照理法,目前老大所拥有的一切都归家里所有。”
宋雨汐的眉梢微微动了动,心说这老太太怎么一开口就是家产的事,这吃像也太难看了吧?这种人怎么能是自己祖母?
宋雅馨捏捏她的手心,示意她稍安勿躁。
梁氏笑了笑,不回答,转头看向丈夫,柔声问道:“夫君怎么说?”
宋建鸣冷笑道:“嫡母说得是,还未分家,本官自然还算家中的一份子。既然二老来了,我做儿子的,就要尽到孝道。二老跟两位弟弟到来之前,本官已为你们准本好了居住院落,大家长途跋涉,又舟车劳顿的,不如先去看看院子?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再与夫人说。”
“慢着!分院子的事不着急!”林老太太斜眼腻着梁氏头上碧绿碧绿的发簪道:“时隔多年未见,老大媳妇竟然未给你弟媳们准备一份见面礼,是不是太不知礼了?”
不等梁氏回到,宋建鸣便怼了回去:“二老还未给小辈送见面礼,小辈怎敢越过二老去?既然说到见礼,那大家就都把见面礼拿出来吧,小辈们也都相互认认亲,日后就是一家人了。”
说着,大家纷纷把自己准备好的礼物拿出来,最年长的三位嫡子,宋辰海、宋辰旭还有宋辰瑞,一人掏出一盒湖笔来,绝不是什么名品,而是批发的那种,给每个堂弟发了一只,搞得跟卖笔的小贩似的。女孩那儿也差不多,就是绣活不好不赖的丝帕,每人手上一沓子,给对面的堂姐妹们美人发了一条,你也搞不清那帕子到底是不是她们自己绣的。
反正宋雅馨的帕子绝不是她自个儿绣的,她女红一点不好,那帕子上的刺绣一看就不是她能绣出来的。
这些礼物就算送老爹下属子女都嫌寒碜,林老太太被气得脸色发青,自家那几个孙子孙女也是满脸的失望。
其中最受林老太太宠爱的小孙子,宋书俊哇地一声就大哭了出来,那熊孩子躺在地上四蹄乱蹬,指着宋辰旭腰间的玉佩道:“祖母,祖母,我要那个!我要那个!我不要笔,我不要笔!”
老大宋辰海依旧一脸温和儒雅地笑着,老二宋辰旭则带着弟弟们,看笑话似的看着对面那几位。
知道自家老爹从前怎么被嫡母磋磨,怎么被两个嫡出弟弟欺负,他们做儿子的必须要跟老爹穿一条裤衩,同仇敌忾啊!
面子什么的,面子能当饭吃么?!
林老太太见宋建鸣家的这一个个都跟铁公鸡一样,心里就盘算着明日等宋建鸣这个老崽子上朝之后,她再来跟梁氏好好说理,不料宝贝小孙孙忽然哭闹起来。
宋建鸣则不再客气了,啪地一声重重拍在桌案上,厉声喝道:“住口!这是哪家的孩子,如此不知礼节!简直丢我们宋家人的脸!”
那熊孩子被震慑住,贼溜溜地转着两只泪眼朦胧的大眼睛,缩在祖母怀里,一抽一抽地,哭得更委屈了:“祖母,祖母!哇!”
“好了!刚见面,你做大伯父的,怎么还跟个孩子计较?”林氏道。
“几岁了?”宋建鸣冷眼瞧着。
孩子不答话,孩子他爹,宋建鸣的三弟更是吓得不敢说话。
“大伯父问你几岁了!你没有嘴的?”宋建鸣瞪着孩子,把那孩子吓得死死扒在林老太太身上,浑身发抖。
“七岁!大大大大哥,这孩子七岁了!”宋三爷吓得话说不利索。
这兄弟俩跟他们母亲不一样,一看到大哥那绯色的官服就吓得小腿肚子抽筋,母亲是长辈,怎么对待大哥都可以,但是他们可是弟弟啊!想起小时候兄弟俩合伙欺负过大哥的事,他俩就后悔得不行,现在哪里还敢乱说话。
宋建鸣却是懒得看这两个不成器的弟弟一眼,他心里对他们亦是没什么怨怼的,在宋大人看来,那时候他们都只是小孩子,错主要还是错在软饭老爹和嫡母林氏身上。
他分得清是非缘由。
冷眼瞧着那壮得跟猪仔一样的侄子,道:“这孩子要好生管教,不然可就废了。”
宋三爷赶忙低头称是:“大哥说得是,弟弟回家一定好好管教。”
林老太太却还不服气地道:“用不着!我孙子我不会管教?”
宋建鸣笑着道:“随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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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梁氏领着雅馨和雨汐去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满脸不高兴地斜躺在八宝床上叫唤:“诶哟!诶哟,痛死我了!天杀的啊!我太太年纪大了,大老远的,走了一千多里才到京城,诶哟诶哟!”
“老太太这一大早的,是怎么了?”梁氏进来,扫了一眼昨晚派来伺候老太太的丫鬟婆子们,就见她们一个个面色难看至极。
“老大媳妇,你瞧瞧,你瞧瞧你给我安排的这什么地方!”林老太太用手点着客院的房梁、窗户、圆光罩,还有碧纱厨,雕花是简约了点,“这,这是给女主人住的?诶哟,我老太太一把年纪了,遇上这么不孝的子孙,我可怎么活哟!”
派来贴身伺候老太太的一等大丫鬟香篆更是没忍住,一边给林老太太捶腿,一边翻了个大大白眼。
梁氏笑了笑,稳稳坐下,屋里丫鬟立刻奉上茶水,雅馨拉着雨汐在母亲边上坐下,两人冷着面孔瞧着这个作死的老太太。
林老太太见梁氏不搭理自己,叫唤地更大声了:“诶哟,不孝啊!不孝!我怎么那么命苦哟!我都快六十了,回自己家里,竟然还叫我住客院,我怎么那么命苦哟!”
她那两个儿媳妇倒是跟鹌鹑似的缩在角落里,低着头不敢看长嫂,梁氏看得出,这两个弟媳平日里也只有被老太太磋磨欺压的份。
老太太又嚎了一阵,忽然因为嗓子干,破了个音,宋雨汐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宋雅馨没来忍得很好的,妹妹一笑,她也没忍住笑出来。
老太太闹了好大的没脸。
梁氏笑道:“婆婆您喝口茶吧,嗓子叫坏了,日后还怎么叫?”
林太太终于安静下来,直起身子,恶狠狠盯着梁氏,发难道:“老大媳妇,我且问你,我那侄女呢?怎么我来了这么久,都不见她踪影?”
“林姨娘啊……”梁氏笑道,“我问过她,可她已皈依佛门,斩断俗根,不愿出佛堂了。您要是想见,不妨去佛堂见她。”
“梁氏!你虐待妾室!”林老太太厉声喝道。
梁氏不急不慢地放下白瓷茶盏,笑道:“婆婆,话不能乱说。你去佛堂问问她,这么些年,我可有缺了短了她的?没打没骂的,她不得老爷喜欢,自己想不开,可怪不到我这个正妻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