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四,盼望已久的橡胶树树汁终于到货了!
宋清月又跟着肃王出了一趟府,这次是京城闹市区的一家布庄的后院。
宋清月看着那几大桶半干,且氧化严重的橡胶树汁摸着下巴,面露难色。
这趟出海的负责人之一跟着来了。
宋清月傻眼地瞅着那桶树汁,就觉得颜色不太对劲,就算氧化了,颜色也没有这样深的啊!
“你们这批树汁是怎么得来的?”她问道。
负责人道:“就是把这树给砍了,然后劈成条,像榨甘蔗汁一样,把木条放进滚轮里压榨啊!”
“太浪费了啊!”
宋清月痛心疾首,她拿出随身带着的速写小本本,用铅笔在纸上画了示意图:“就是这样,浅浅地割开一圈树皮,在下头挂个小桶,半天就能接一桶。这样可以连续不断地获取胶汁,这树长起来要五六年,用我说的方法割胶,可以割十几年呢,砍了下次就没了啊!”
“啊!原来是这样!”负责人瞪大眼睛,恍然大悟的样子,又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道:“王爷和世子妃不必忧心,咱们弄来的橡胶树都还好好的,没人敢砍呢。”
宋清月又问:“你们这弄得是野生的橡胶树吧?”
负责人答:“是,因为我们要的量大,等不及他们用桶一滴一滴的接,才把树砍了,直接压榨的。”
他这答案也算是一种解释了。
“当地人不种这种树?”宋清月又问。
负责人摇头:“这树还是在暹罗和真腊之间的一片雨林里找着的。我们瞧着当地人好些都没衣服穿,连当地贵族,我瞧着连咱们一个村长都不如,不论男人女人,各个都衣不蔽体的,光着脚丫子在地上走,他们就是掰断树枝,用桶接着滴下来的汁液,拿这种汁液直接抹在脚底板上。我瞧着他们都直接用野树林的,没见有种植的,那地方这种树多得是。”
啧啧,原来这个年代还没有人工种植的橡胶树呢。
肃王翘着腿,坐在一边悠闲地喝茶,好似根本不在乎宋清月要如何折腾似的,另一批南下的船只绕过真腊、暹罗,到达身毒地区的某个城邦。
这次回来的这批海船,除了带回了粮食、香料和黄金以外,还带回来一大批成色非常不错的翡翠!当地人打磨和切割技术不成熟,又因为产量大,导致翡翠原石在当地卖不起价,他们用玻璃、瓷器、丝织品就能换一大推翡翠原石回来。
这次可以大赚一笔了,稍稍缓解了一些王府眼下的经济压力。
眼瞧着这种什么树胶汁,短时间内赚不了什么大钱,便由着宋清月随便折腾了。
宋清月看向肃王,不太确定地道:“父王,要不就先把您进的那批葛布浸在桶里,然后晒干了,卖卖看?”
肃王嗯了一声,不在乎地道:“你看着办吧。”
九月初五,秋闱开考。
从初六开始,街上有商贩开始售卖一种用葛布做的白色防水布。
“走一走,瞧一瞧,看一看了啊!防水布啊,防水布!刮风下雨全不怕!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做包,做伞,盖屋顶啊!走一走,瞧一瞧,看一看了啊,防水,防雨,防大水了啊……”
终于有人停下脚步,问道:“诶诶,你停下,你这布怎么卖?”
商贩笑道:“瞧见扁担里的没?都是切割好的,五十文一块。”
“五十文!这么贵!”行人拿起那两尺来方的布看了看,不禁皱起眉头。
“这您有所不知了,这可是海船从海外拉来的东西。这海外,大风大浪的,还有海盗倭寇,拉回来不容易哩!您可别小瞧它,比油纸蜡纸好用多了,对了,您家里可有赶考的考生?做成布袋卖给他们,卖个一百文不在话下吧?转手就能赚一倍。”
行人嘶一声,看着已然心动了,道:“这么赚钱,你自个儿怎么不直接卖布袋子?”
商贩嘿嘿笑:“这布刚做好,可不是急着卖,没工夫做成布袋么?婆娘在家里赶工呢,明儿我就卖到卖文房四宝的铺子里去,指不定这科考哪天就下雨了呢。”
“等等,你拿一块,先用水试试!”那行人还是不太相信。
这时候,这小摊子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了,摊贩腰间挂了个水葫芦,就准备好了要当众演示呢。
只见他把水倒在用橡胶树汁处理过的葛布上,果然,那块布非但没有被浸湿,反而水凝成水珠子从布上滚落了下去。
人群发出惊呼。
商贩得意的道:“这货不好抢呢!卖完这一箩筐就没了啊,各位父老乡亲,大哥大姐,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这时一个书生摸样的人从人群中挤出来,道:“这个多少钱?我要一块。”
商贩:“五十文一块,看看清楚,这可是正宗南洋货,大船从南边海外运回来的,卖完就没了,不讲价啊!”
从书生的穿着打扮看,他的家境应当是不错的,他也的确没讲价,掏了钱便拿了一块。
之后,围观的人里,陆陆续续地有人开始掏钱买。
有心人更打起了倒买倒卖的主意,到底还是想趁着科考的东风,赚一波书生们的钱。
偏偏哪儿也找不着进货的渠道。
有心者则挨家挨户地向各家布庄打听防水布的事,终于七拐八绕地,打听到了隆兴布庄。
那家布庄平时卖得都是贵重的高级货,像是什么绫罗绸缎,缂丝、蜀锦、各类妆花缎子。大约是防水布这种平常百姓家用的东西不太好放在店面里卖,才会想到找摊贩代为转售。
这么说,那些摊贩可以卖,自己也可以啊!
那人当即回家找婆娘商量这事,从家里各个犄角旮旯凑出二两银子,就要去隆兴布庄进货。
可那人去到隆兴布庄的时候,掌柜的却道:“不好意思啊,大兄弟,这批防水布已经卖光了,还想要的话,就要等下一趟海船了。”
“下一批?那得是什么时候?”
来人急迫地问道:“眼瞧着秋闱都要结束了!”
掌柜的不慌不忙地道:“秋闱结束了,他们就用不着防水布了么?回乡的时候难道用不着?明年还有春闱呢,难道用不着?着什么急嘛!”
“掌柜的,您有所不知啊!您这防水布,两寸见方就要卖五十文,这价块赶上破了洞的旧绸子了!不是那帮书生谁买呀!拿个油纸凑合得了!”
这年头能做书生的,就算是家里还算殷实的,真正一穷二白的,要供个读书人可太难了。
掌柜的也理解这人的心急,不过他两手一摊,无奈道:“那我也没法子,货就那么点,我这儿确实没了。”
“瞧您说得,您还能真没有?”那人笑嘻嘻地讨好道:“这样,我用比别家高半成的价买,成不成?”
“啧,你这人怎么就不信呢?海外拉来的南洋货,是说有就有的?你去别家问问,你出去问问,还不就是海商拉回来多少,咱们就卖多少?我还能给你变出来?”
那人又歪缠了一阵,见掌柜的不松口,只得垂头丧气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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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三日,忽然有人气冲冲地跑到已经改卖竹箩的摊贩面前,揪着衣领就要揍人。
“欸欸诶!大哥有话好好说!”摊贩赶紧求饶。
“好好说?你卖的拿什么破布,那么小一块,要价五十文,用了两三天就不行了!黏糊糊,沾了水还发脆,都碎了!还不如油纸和蜡纸!你让我好好说话,谁跟你好好说话!赶紧还钱,还钱!”
“大哥,大哥,这事儿您不能赖我,要找就去找隆兴布庄!小的是在那儿进的货!小的也是头回见这东西,还不是掌柜的怎么说,我怎么说么?大哥您千万别生气,咱们一块去隆兴布庄说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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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宋清月在王府里绞尽脑汁地捣鼓剩下的一桶树胶。
她记得天然橡胶的标准流程是先要加甲酸,凝固,然后要调整ph值,干燥、硫化,烘干……
可是甲酸要怎么办?
昨天她用白米醋试了试,效果并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