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孙殿下?”
宋清月望着前来接自己回京的人,惊讶得几乎忘了行礼。
她怎么也没想到,来接自己入京的人竟然会是他!
曾茂枝站在一旁,垂着头,心中满是愧疚。
他不曾想到,他去找田都督,田都督一口答应下此事,竟然转头就把世子妃的消息告诉了长孙殿下。
田都督是先魏国公的旧部,他是知道的啊!世子妃想不到,他怎么能想不到?
这是他们的失误,这几年太过轻视废太子的动向了!
李晟也是头一回近距离地细看宋清月,这一瞧,目光便跟粘在她身上了一般,一时间愣愣地盯着她,下意识吞了好几口吐沫,才勉强回过神来,嘴角带着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弟妹。真是……名不虚传。”
“长孙殿下万安!”
宋清月赶忙低下头行礼。
“弟妹不必多礼。”李晟伸手一把扶住她纤细的胳膊,目光上上下下扫视宋清月的全身,身体不自觉前倾,靠近了宋清月几寸,道:“听田都督说,弟妹不日前去山东寻阿昭,半途受了寒,转道来此养病。身体可大好了?”
宋清月被他的眼神看得不舒服极了。
“还未痊愈。”她抚上额角,假装踉跄了一下,李晟竟然上前一步,顺势扣住她的腰,就这么搂着,不撒手了。
站在宋清月身边的四个玉无比震惊地看着长孙殿下的举动,却没人敢上前阻拦。宋清月心中暗自给这几个丫鬟狠狠打了几个叉。
到底不是心腹,这种时候不帮忙拦着要她们何用!
“本殿扶你上车。”
“不,不用了,殿下,我自己能走的!”
“欸!弟妹不必推辞,瞧你都站不稳了。”
李晟盯着宋清月,笑了笑,将手中的剑交给身边的侍卫拿着,一手搂着宋清月的腰,一手抓着她纤细的胳膊,几乎是抱着她往山庄的大门走。
宋清月满脸难色地挣扎着,小声说道:“长孙殿下,请您自重!这与礼不合!”
李晟嗤笑一声,挨近了宋清月的面庞,压低声音道:“说起来,本世子还未谢过宋三姑娘的救命之恩呢。”
“都过了两三年了,殿下不必挂在心上!”
李晟垂头看她莹白的小脸,眼神里满是不加掩饰的贪欲。
他凑到她耳边,悄声道:“若是当初我不曾伤了双眼,不知宋三姑娘这般绝色,兴许会去宋大人府上求取于弟妹。”
“长孙殿下!”邱实上前,用蛮力隔开李晟,将自家女主子护在身后,“还请长孙殿下自重。”他抱拳恭敬道。
玉棋回过神来,上前搀扶住宋清月。
宋清月极为不满地瞥了她一眼,玉棋低下头去,心中盘算着等回府后要怎样挽回局面。
“哈,李昭养的好狗倒是个衷心的。”李晟满不在乎地勾起唇角,盯着宋清月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弟妹,你可站稳了。有个消息本殿须得告知于你。阿昭他,在荷泽附近,路遇泥石流,已然坠河身亡了。”
“坠河?”宋清月愣住。
“什么坠河,什么身亡?哪条河?”宋清月轻轻摇着头,眼里已经有了泪水,一副根本不信的样子。
“黄河。前日才找到的尸体,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李晟说这话的时候,一点不悲痛,语气里甚至还带了些似有似无的雀跃。
玉棋扶着宋清月的手微微一颤,宋清月又狠狠瞪了她一眼,可玉棋已经掩饰不住心中的恐慌了。
世子没了?世子殿下没了,那世子妃怎么办?
她们刚刚脱离苦海,又要陷入另一个泥淖么?
宋清月早在心里扇了这个狗屁长孙殿下一百八十个大耳刮子了。
难怪了,难怪田将军、冯指挥使,甚至是长公主殿下都不愿意掺和,难怪这个李晟如此嚣张,甚至不屑掩饰自己内心的猥琐。
原来是因为李昭的死讯!
“不会,他不会死的,你们找错人了!”她斩钉截铁地说着,甩开玉棋微微颤抖的手,赌气地大步往前走,“他不会死的!”
这句话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又像是在说给身边的人听。
李晟垂眸捻了捻手指,美人肌肤滑嫩的触感似乎还残存在指尖,他满不在乎地笑了笑,不紧不慢地跟在宋清月身后。
盯着她的背影,心里充满了父亲被废以来的屈辱和不甘,这几年的憋屈,眼前这样的绝色佳人怎么就便宜了李昭?
她应该是他的,所有的都该是他的,包括东宫,包括皇位!
没错,现在是还未找到李昭的尸首,只在河岸滩涂上寻着了王府世子的玉带,不过很快就会找到的!
他们已经派了大批人马沿着黄河河岸搜寻,一经找到,若是还活着,一律格杀勿论。
~
黄河边的一座龙王庙里,李昭换了一身粗布短打,坐在一堆木柴边烤火。
他从衣服的内衬口袋里掏出一团被水泡烂的纸条,小心翼翼地展开,那纸条被河水泡得只剩下半只小王八了。
残破的字条在摇曳的火光中忽明忽暗,李昭的眸色也忽明忽暗,想起那娇软的小女人,脑海里的她正凶巴巴地问他为什么还不回去,一会又委委屈屈地抱着他的腰说自己想他了。
想起宋清月,李昭满心都是酸涩。
真是狼狈啊,金冠、玉带都被河水冲走了,好在贴身放着的两只肚兜儿还在,只是月儿的香气都被河水给泡没了。
妈的!
该死的刺客!
李昭刚刚遭遇了这些日子以来的第四场截杀。
约莫五十来个山贼,穿得破破烂烂,却各个身强体壮,手握制作精良的利刃,看到李昭抛出来的钱财,丝毫不为所动,一个个不要命似的往李昭身上扑,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专业杀手。
更可恶的是,从聊城县衙来的几个捕快,竟然在背后向他下黑手!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这些劫杀是宫里头那位默许了!
李昭从来都知道,他的皇爷爷,除了是爷爷,前头还要加个“皇”字。
他也从来都知道,爷爷眼里的慈爱都是有条件、有期限的。
可当真遇上这种事,又有谁心里会一丝难受也无?
皇爷爷在帮大皇伯还有长孙李晟铺路。
他们垫脚的砖头,就是他的命,肃王府的血。
四周躺了一地的尸体,血喷溅得到处都是。
“殿下,属下无能,刺客服毒自尽了!”万泉单膝跪地抱拳请罪。
李昭扶着受伤的肩膀,看了一眼沾了半脸血的万泉,将沾满血迹的剑交给林万福擦干净,平静地道:“算了,宫里有人要杀我,谁拦得住?”他打袖子里取出一张棉帕递给万泉,“拿着,擦擦吧。”
万泉感激涕淋地结果棉帕,仔细擦干净脸上的血迹。
“咱们死了几个人?”李昭又问。
“十五人。另有二十位兄弟受伤。”
“哈,真是下了血本了!”李昭呸了一口,吐出溅进嘴里的血沫子,眼里满是杀意。
思虑良久,看了一下道旁湍急的山涧,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来:“你们把衣服脱下来,给地上的换上。他们想要本世子的命,不妨就死给他们瞧好了!”
他将王世子的小金印拿出来,抛给万泉,让他放到尸体身上去,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全福可回来了?”
“还未!”林万福颔首道。
“留个人,接应他一下,咱们去登州!”
~
宋清月回到王府的时候,王府家令居然已经在准备白帆和麻衣了!
就算她知道李昭那只祸害不会有事,可看到白花花的灵堂,她还是被刺激得一阵眩晕。
她气愤地上前一把扯掉了熙光殿正中巨大的“奠”字。
家令老大人快步上前阻拦,未来得及张口,宋清月就厉声喝问:“世子没事,谁准你私自准备后事的?”
家令大人胡子都白了,赶紧给宋清月跪下磕头,老泪纵横地道:“世子妃,您,您节哀啊!世子殿下,殿下他……诶哟!”
宋清月伸脚将家令大人踹了几个轱辘出去,转身一把将邱实的佩刀抽了出来,指着家令道:“我说了,殿下没死,你耳背么?耳背就让宗人府换个人来!滚出去!”
她几乎一宿未眠,吼两句,嗓子便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