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div老邱没成想,一进天津卫衙门,那小旗立刻变了脸,将他一脚踹进一个囚车,说是要押去京城诏狱候审。
老邱顿时傻了,呆愣一阵开始痛哭流涕地跪下磕头求饶。
从怀里摸出五张十两的银票来,拼命在那小旗跟前晃“大人!大人!您是我爷爷!小的就是个准备餐饭的,能跟烧船厂有什么关系?爷爷可要明鉴啊!”
小旗嘴边噙着浅笑,拿了银子塞进自己怀里,道“实话告诉你吧,万岁爷真是气坏了,他老人家要查的可不止是烧船这点事,而是决心要把船厂的贪污从上到下彻查个清清楚楚。你啊,也别挣扎了,赶紧将你贪了多少银子,自己没下多少,交上去多少,都交给谁了,给爷爷交代清楚。兴许能少吃点苦头,不然……呵呵,您老也知道诏狱是什么地方。”
“不不,大人说笑了,我一准备餐饭的能贪什么银子?”老邱谄媚地笑着,又从怀里摸出五十两银子在那小旗眼前晃了晃。
小旗笑笑,又将银票拿了塞进怀中,却是没再说什么就往外走。
两个校尉笑嘻嘻地跟在那小旗身后,似乎想要跟着分点汤喝,小旗却没有理睬他们,而是径直走到俞唯良临时办公的地方,将方才那老邱给的一百两全拍俞老大桌上了。
俞唯亮拿起银票扫了两眼,笑着在票面上点了两下,道“竟然还是皇家银行的,真是太不把陛下放在眼里了。”接着又点点头表扬了一句,“你做得不错!拿令牌去皇家银行问问,这个邱仁到底在天津换了多少银票。”
小旗立正喊了声是,十分高兴地带着那俩校尉退了出去。
两个校尉满脸失望,带着些许埋怨的口吻道“焦大人,您怎么自己也不留点!”
那姓焦的小旗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留点?你可知道大理寺那些人今儿一早去就去跟城外的菜农问价了?到时候对不上账,俞老大能饶了咱?我可警告你们,若是还想跟着小爷混,这次的事情别伸手!一个小手指也别伸出来!”
见两个校尉耷拉着脑袋有点失落的样子,焦小旗缓和语气又安抚道“也别太灰心,这次的事啊,有咱这种脑子清楚的,就有那糊涂的!你们瞧好了,哪天有人掉下来,就是小爷我高升的时候,到时偶还不带着你们步步高升?眼睛放长点!”
两个校尉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理儿,重新整振作精神,好好跟着上司办差。
这个老邱当真是个老油条,皇家银行开的存款证明放他眼前了,竟然还敢抵赖,说这银子是他那做生意的大姑父暂时借放在他这儿的,并不是他贪墨的。
焦小旗简直要被这个老家伙气笑了,打怀里掏出一张纸,放在囚车前笑道“认得字么?这是大理寺的章,看到没?大理寺都去菜农那儿问过了,卖给你什么菜价、卖了多少,白纸黑字都在这儿了,可咱们工部的账本上记得可不是这个价。爷爷我给你粗略算了算,这一年,你至少贪了三万五千多两。你不承认也没用,这事儿可是万岁爷亲自在过问的。”
邱仁的嘴唇开始哆嗦,可他不敢认!
这要是认下,脑袋就没了!
他实在没想到大理寺的动作能这么快!
每天有三十多个菜农给造船厂送菜,菜价也是有浮动的,他加价,也是不是固定的,有时候加两分,有时候加一分,偶尔加三分。
可三万五千多两的总数却是差不多的。
邱仁还在心里咬牙呢,那些个菜农,一个个的都把帐记这么清楚做什么?他们认字么?
这还真不是所有菜农都认字、都喜欢做帐的,而是大理寺那帮官吏在江远潮的带领下,仔细研习过《统计学基础》,很多事儿,只要抽样统计一部分数据,然后算一算总数就差不多能得出来了,根本不用详细到每一天。
作为数学爱好者,俞唯亮这边自然也是要带着下属们学习的,像是焦小旗,他们都是学过《统计学基础》的,对他们来讲,这本书的实用性,可比之前的那本《方程、函数与线性规划》要强多了。
邱仁在极度恐惧之下尿了裤子。
奈何这两天没怎么喝水,只尿了几滴,不过骚臭得够呛。
焦小旗闻着味儿,捏住鼻子往后退了两步,继续道“你不承认也没有用,你要是硬说是你大姑父给的,爷爷我现在就去把你大姑父抓来,问问他,到底是不是他给的。你猜猜你大姑父敢不敢帮你编瞎话。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再不好好说话,爷爷可要动刑了。”
他拔出腰间的小刀来甩了个刀花。
邱仁没了气焰,低头说了一声“先给我吃顿好的。”一副准备要赴死的样子。
焦小旗开心地笑起来“这好办。早乖乖这样不就成了?都要过年了,不得给你弄点好吃的?”
到底是工部三十年的老吏,孝敬给上头的钱,一分不差地都记了下来,账册竟然被藏在船厂厨房的大米缸里。
不过快要过年了,大理寺和锦衣卫的员工们也想回家过年,焦小旗还跟上司蔡总旗说呢,是不是能问问俞老大,先过年在办案。
得到否定的答复之后,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干活。
不过态度就相当暴躁了。
邱仁平白挨了一顿打,抱着脑袋缩在墙角呜呜地哭。
既然不能回家过年,那边要对得起自己的劳碌,一心想要立功的焦小旗让邱仁把从前工部的事也好好写一写。
邱仁想装傻,焦小旗却道“不是说欧都督是你见过最廉洁的官儿么?那不廉洁的都有谁?怎么个不廉洁法子的?爷爷警告你,别跟爷爷耍滑头,真进了诏狱,落到咱们老大手里,他能用个小锤子将你浑身上下的骨头一节一节慢慢敲碎!那时候可真是想求死都难。”
仅仅十来天,光是邱仁这条线牵扯进来的官员就有八个,跟串葫芦似的,一个串一个,每人分一点,一直分到工部员外郎,和欧少峰手里。
半个月之后,天津卫衙门的监狱都快满员了,造船厂的官吏,几乎无一幸免,工部、兵部也被牵扯进去一大堆。
皇帝看到名单气得新年祭祀都没搞。
信任礼部尚书章光鉴过来劝,皇帝阴测测地瞧着他,忽然问了一个很尖锐的问题“新年祭祀一场,爱卿能分到多少银子?”
吓得章光鉴咚地一声双膝砸在地上,啪伏在地,浑身抖得不成样子。
章光鉴是皇帝看好的年轻人,也是皇帝将他从礼部郎中一下子提拔成尚书的,想着兴许这个在数学上有点造诣的年轻人可以让负责科举和教育的礼部有个新面貌。
事实上他这大半年以来做得也挺让皇帝满意的。
不想为难章光鉴,皇帝挥挥手,让他回去休息。
章光鉴回到家便发起烧来。
皇帝听闻,还派了太医去给他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