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外头是林万福的声音。
“司礼监的公公来请!”
李昭叹口气,将怀中的小妖精轻手轻脚地从身上扒拉下来,想到山西的事情,再多旖旎的情丝也消散了。
林万福见只有自家殿下一个人起来,立刻又轻声道:“司礼监的公公说,陛下想要娘娘一块入宫。”
言下之意,这就是又要宋清月帮着出主意了。
李昭嗤一声,心说昨儿还怪他护着自家小妖精护得太过头,今儿这就巴巴地要把人请去宫里让人出主意了!
天下哪有又叫马儿跑又不给吃草的道理!
这便沉下眸光道:“跟司礼监的公公说,王妃又不是朝中大臣,她跟着去做什么?!”
林万福噎了噎,心里也知道这是殿下在跟万岁爷闹脾气,有心劝两句,可心里打了个弯,就殿下这臭脾气,大约是劝不动的,这事还得直接跟娘娘说。
这便先去跟司礼监的公公好声好气地说了说昨儿王妃伺候殿下伺候得辛苦,这会子怕是起不来,得晚些再去。
司礼监的公公一听就明白了,细细笑道:“都知道王妃身体娇弱,大殿下有正是身强力壮的年纪,说不准什么时候再给陛下添个皇孙,想必万岁爷定然也是能够体谅的。”
林万福听着心里也跟着高兴,笑嘻嘻地将这位小公公送走。
其实宋清月也没耽误多少功夫,李昭走后不久白嬷嬷就来喊她起床了。
“殿下跟万岁爷置气,您可别真帮着殿下胡闹。”白嬷嬷一边帮她穿衣一边唠叨。
昨儿李昭帮着自己出气,宋清月心情好,今天起得尤为利索,哈哈笑着从善如流:“嬷嬷说的是,等会我就带着阿琨一块入宫,这父子俩都是好面子的,总要人给台阶才肯下来。”
皇帝瞧见李昭当真一个人来,脸立刻拉得好长,可临近中午的时候,宋清月到底还是来了,不仅一个人来,还带了个“免骂金牌”——他家大孙子过来。
皇帝心里再多不痛快,瞧见小琨琨张开小手喊一声“鸭鸭”也全都没了。
“最近在府里做什么?”皇帝抱着大孙子笑问。
“喂小鱼鱼!还有……嗯……游游!”
“油油?油油是什么?”
“就是游啊游啊!”李琨手舞足蹈地解释一番,在皇帝怀里摆出蛙泳的姿势来。
皇帝眉毛挑了挑:“泅水?谁教你?”
“阿娘!阿娘教!”小家伙兴奋地双眼亮晶晶,“游游!游游好玩!阿琨喜欢游游!”
宋清月在边上解释,说了说之前这小冤家直接冲进东路锦鲤池的壮举。
皇帝听了又惊又怕的,瞪着大孙子,狠狠在他胖嘟嘟的面颊上掐了一把:“你个小孽障!怎么能去湖里呢?是不是吓坏你娘亲了?”
“鱼鱼!鱼鱼好看!还有花花!花花开了。”
“那你就能冲进去了?不省心的小崽子!下次再横冲直撞,爷爷打你的小屁股!”
“鸭鸭不打,屁屁痛痛!”小人精一副害怕可怜的样子。
宋清月在一旁笑道:“儿媳也是怕他再出什么意外,府中水池子也多,防不胜防的,想着不如干脆先教会了他泅水。”
李昭在一旁插嘴道:“父皇,您还记得儿臣小时候也曾落过水,那时候不会泅水,若是没有万福,差点就淹死了!”
李昭这么一提醒,久远的记忆忽然涌上心头。
皇帝看着怀中的小崽子,随口笑道:“你何时……”话说到一半,面上的笑容忽然一敛,抬起头来问道:“你儿时何时落过水?”
李昭摸摸儿子的头,语气平常地笑道:“约莫三四岁的时候,那时候父皇不在京城,怕是跟这小冤家差不多,瞧见池子里的鱼有意思,就没头没脑地跳进去了,还着了风寒,病了大半年。这孩子比儿臣有福气,月儿会水,一下就将他捞上来了,没叫他遭罪。”
皇帝的目光落在汪禄恩身上,汪禄恩的面色白了白,低下头去,不敢多吭一声,心中掀起一阵狂澜:大殿下儿时何时落水了?他怎的也没得着消息?真的要死了!!
那么多年过去也没说过,今儿个怎么就突然提起来了?!
想起什么似的,皇帝似乎突然没了逗弄大孙子的兴致,让阿芳将孩子抱去偏殿,这边还要谈正经事。
说起旱灾,无非还是准备救灾粮和工赈事宜。
宋清月瞧了瞧内阁做出的批复,说是可以让受灾民众就近去挖河底淤泥,顺便在明年汛期来临之前加固一下河堤。
李昭则是提议放弃旧河道,直接另外开凿一个新河道,反而更加省时省力,最重要的是,比河床已然抬得比平底还高的河道要安全。
宋清月看着地图上黄河的河道,不过抱歉得很,她在水利工程方面实在没什么研究,但从前好歹修过一点流体的课,就道:“说实话,我是赞同夫君的方案的。不过河水水流要是太大了,不一定会按照你挖的路径走。尤其是转弯的地方,殿下可以考虑在转弯的地方用水泥混凝土加固。另外就是跟淮河以及京杭运河交汇的地方,也要格外注意。夺淮的事,我记得从前也发生过好几回,对吧?”
提到“夺淮”二字,殿中父子二人的面色皆是变了一变。
所谓夺淮,就是黄河变道的时候,抢了淮河的河道,黄河水顺着淮河河道南流汇入黄海,而淮河因为河床没有黄河高,被迫在洪泽湖一代泛滥,改道南流,甚至汇入长江。
更有甚者,黄河可能在郑州附近决口,通过贾鲁河、涡河、颍河从河南直接汇入淮河,形成可怕的黄泛区,造成上千万亩良田被毁,百万人流离失所。
这事儿可是直接影响到山东、江南这些重要的产粮区上百万人的生计的大事!
自家公爹原本就有点得位不正的嫌疑,若是这刚刚登基不过几年,就旱涝灾害频发,谁知道朝堂上甚至民间会传出什么流言蜚语来?
南边那位前太子可还活着呢!
皇帝眉头深锁,想了一会,再次望向宋清月道:“这么说,改道的风险比使用现有河道还大?”
宋清月摆手:“这河床年复一年地抬高下去,改道是迟早的事。儿媳是觉得,若是硬等到堤坝被毁,洪水肆虐的时候,不如早早迎着黄河改道。不过陛下现在不能只盯着山西瞧,黄河在山西段干涸,直隶和山东大约也好不了,陛下还是早做打算得好。”
皇帝面容严肃地点头,很是认同宋清月的这句提醒。
此时,偏殿传来孩子的哭闹声,打破了殿中略显沉郁的氛围。
皇帝挥手,让宋清月先顾着孩子。
宋清月福身退下。
殿中只余父子俩,二人同时瞧着舆图不说话,半晌,李昭指着北方道:“父皇,适逢大灾,北边的鞑子也不能不防。”
皇帝心累地揉了揉额角。
当皇帝真的心累啊!
想当个圣君更累!
(本章完)
手机用户请浏览wap..org阅读,掌上阅读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