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双眼黑暗褪去,视线从模糊到清晰。
石膏雕花的天花板,带着斑驳泛黄、仿佛经过打斗的痕迹。
这……是哪儿?
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身体灵活好使。
视线游移,四下看过一圈,这是一间宽敞又略带凌乱、充满生活气息的卧室。一些记忆的画面涌入脑海,我缓缓张大了嘴。
“……”
门“咔嗒”一声开了。
穿着白衬衫的少年走进来,姿态随意中带着亲昵。他抱怨:“莉迪亚,你是猪吗?快起来了……”
他那双大而黝黑的眼睛和我对上,之后,脸色渐渐变了。
“你是谁?”
他冷冷地问。一股森然、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从门口迅速地弥漫过来,令我浑身僵硬。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杀气。
“我是……”
我下意识要回答,却惊恐发现脑中一片空白,残留的记忆像游丝浮絮……一捉就散。
我的脸色也变了,盯着他沉默了几秒,默然反问:“你又是谁?”
我是谁?
我在哪儿?!
我要干什么?!!
——脑海中尖叫着问题三连。
对面的少年在我的迷茫中沉默着。
我感觉不妙,现在不是思考人生的时候!余光乱扫,手也不安分地摸索起来……
他很快抬起头,眼神像是盯住了猎物的夜枭,大步向我走来!
我在枕头底下摸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猛地向外拔出——潜意识告诉我那是柄刀!
持刀的手还没从枕头下面抽|出来,一只冰凉有力的手已经狠狠掐住了我的手腕。黑发少年在床边弯腰,一手把我握刀的手牢牢卡进床铺,一手托住我的下颌,拇指向上暧昧地按住双唇,低头俯身靠近,从极近的距离看进我的眼睛。
我浑身炸了毛,一瞬间的恐惧攫住了我,令我怕得想要哭出来,但又一动也不敢动,心几乎跳出胸膛。
被子里的腿一抬,我还没动作,他已经料敌先机地一曲膝盖跪到床上,稳准狠地隔着被子压住我双腿关节。
现在,我只有一只手还空在外面。但在我犹豫着应不应该打上去的时候,他几乎是好心地提醒:“敢动就折断。”
我的手僵在半空不肯动了。
好可怕……
我到底落到了什么地方……
他想干什么!!
那双纯黑色的眼睛在我面上逡巡着,令人发毛的端详眼神,放大的眉眼像白纸上墨笔勾勒一样干脆利落,呼吸几乎蹭到我脸上。
心中恐惧到极点,但出乎意料的只有恐惧,他的逼近和压制没有令我感到生理性的恶心,这在很大程度上使得我能够遵循理智的选择,保持镇定。
在被实力碾压的敌人面前,贸然反抗显然不是个好主意。
心跳得太快,我感到无法呼吸的钝痛……
他松开了我。
轻盈地翻身下去,重新挺拔地站在床边,黑色目光还胶着在我脸上。
我没有看他,两眼发直发虚,大脑在宕机后,又艰难、缓慢地重启。
我着实费了一番功夫才平静下来,这段时间足够我死几百次了。
但身边的人好像变得有耐心起来。那股刀锋般的危险气息消失了,站在我旁边的柱子气息变得温和。
温和又捉摸不定。
我才不会掉以轻心。
双手死命攥紧,指甲扣入掌心,如此清晰警醒的疼痛。
“听着……我……我……em?”
我说的话!那种语言!
——不是我记忆中的任何一种!
恐惧再一次攫住我的心,如果不是有身体说这鸟语的本能,我岂不是要做个哑巴?!
……等等。
全然陌生的语言,自然而言的转换,我涌起一个可怕的猜想。
旁边的少年还在看着我。
我怕得很想就此晕过去,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完全不是。
沉默过后,我抹了把脸,强迫自己抬头,看向那双聪明到吓人的黑眸,硬着头皮用这种像走钢丝一样的本能语言道: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叫莉迪亚。我是库洛洛,库洛洛·鲁西鲁。”
黑眸的少年道,对我的解释没表现出任何看法,像死水一样的平静。但又像怒海狂涛一样的危险。
我尴尬地看着他,不知该说些什么——我确实什么都不记得了。对这两个名字也没有半分感觉。
但我知道此时此刻,顺从总比反抗要好。
他显然接收到了我“会老实听话”的明示,盯着我道,“好,我告诉你该知道什么。”
我屏息。
他顿了顿,却问:“你想知道什么?”
那种陌生的语言在入耳后就自动理解,熟稔得仿佛母语一般。后背在发凉中一点点汗湿。
我咬牙回视他,深吸一口气道:“我是谁,这里是哪里,你是谁,还有……现在的情况。”
库洛洛——他看着我,目光有一瞬让我觉得复杂无比,但又很快隐去,平淡如镜。我也在竭尽全力观察着他,十四五岁的少年,俊秀单薄,气势却沉默可怕。
“这里是流星街,全世界丢弃垃圾的地方。你和我从小在这里长大,我们是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