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回事?”
我还紧紧按住口鼻,瓮声瓮气地问,“我们……住在垃圾场里?”
“这就是流星街啊。”库洛洛看着我道,“告诉过你了,流星街是全世界垃圾的聚集点。”
“说垃圾场也没错。”
“……”
我沉默半晌,绝望地问:“都、都这样吗?”
“内区会好一点。至少有路和建筑。我们所在的二区就这样了。身后那片是白夜盟的驻地,条件已经算最好了,可以和十三区媲美。”
他说的什么几区几区的我没听太懂,但意思总明白了——垃圾场什么的,就是这样,没跑儿!
看着眼前铺成路堆成山的垃圾,一望无际完全覆盖了地表的垃圾,我觉得不是脏和臭的问题,连眼睛都快瞎了!
生活在……垃圾里?
多么可怕的事实。
“你们、我们……以前也一直生活在,这样吗?”我问库洛洛。
“没错。”他点头,丝毫没有羞耻或不甘的神色,风吹过他柔顺的黑发,皮肤白皙无暇——他看起来那么干净,挺拔又有气质,一看就受过良好教养,哪能想到是从小在垃圾堆里长大呢?
我心中忽然沉甸甸地,带得我的手也垂下去,不再捂住口鼻。“唔……咳咳!”
真他妈臭啊!
“抱歉,我适应一下。”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我对库洛洛摆摆手,鼓起勇气向里一丝丝地吸气。
一二三……一二三……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在我被恶臭熏晕熏死过去之前,我先一步地适应了垃圾堆里的环境。
你问还臭吗?废话,臭死了!
但是却可以忍受了。
我想,果然嗅细胞容易疲劳。再有就是……大概身体的本能还在吧。
“啊,我们继续走吧。”
我对库洛洛歉意地笑笑,当先迈步走上垃圾——
“啪!”
摔了个狗啃泥。
“……哈哈。”
他笑了吧?笑了吧?绝对笑了吧!
“嗷!喂你……嘶嘶……哎呦!”
我趴在崎岖不平的垃圾上,一边愤愤地谴责他,一边挣扎着爬起来……身下的垃圾十分松动,又扎又硌,我摔得浑身都疼,一时找不到借力爬起的点。
一只干燥温热的手拉住我伸出去胡乱挣扎的手,向上用力一拽,把我从垃圾堆拉了起来。
“啊……谢了。”我重新在垃圾上站稳,松了口气。
低头看,一身黑色运动服已经沾满了污渍,像只灰扑扑的花豹,先着地的双手更惨,不知积攒了多少年的灰尘泥垢之下,被尖锐塑料垃圾划破的口子正惨兮兮地往外渗血。
“受伤了?”旁边人关心地凑近。
我回头看他,果然那只见义勇为的手掌上也沾满了污渍和血迹。顺着我的目光,他也低头看了看,然后非常自然地,抬手抹在了我的袖子上!
“库洛洛!”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他一脸无辜地回视我。
“……”
“……”
半晌,我们又同时笑了起来。
库洛洛在笑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笑的是,看到他我就完全可以相信,哪怕在垃圾堆里,我也完全能把自己的生活过好。
环境怎样都好,人的适应力很强。只要活着,就有那么大那么大的希望。
“伤口得处理一下。”
笑完了,他道,“这些垃圾划出来的伤口很容易感染。”
“酒精行吗?”
“可以。会有点疼。”
“……我知道。”用言灵要来酒精和棉签,我龇牙咧嘴地忍着疼举起手,先清理干净伤口,然后干脆地将酒精往上面不要钱地倾倒。
“没关系哦,没关系的。”
我“嘶嘶”地抽着气轻声道,带着宽慰。
垃圾堆什么的,路都走不好什么的,通通都没关系。
“在垃圾上走,平衡真的很难掌握。”
我一步步小心翼翼地向前挪,库洛洛背着双手、步履轻快地走在旁边,简直不像是走在同一条路上。
“这是我们小时候学的第一课,练了很长时间。”库洛洛道,“看来你都忘了。”
“真是抱歉啊,金手指没有那么大。”我吐槽。
“只好重新开始了。”他好脾气地叹道。
“没错,要加油啦。”我用力握拳表决心,“嗷嗷嗷!伤口好疼——”
“啪叽。”摔倒。
“啪叽。”又摔倒。
“哗啦啦啦——”滚落。
“哇啊啊啊——”又滚落。
再一次气喘吁吁地爬起来,我回头看看,叹一口气,其实根本没走多远。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好歹坚持时间越来越长。
“你还好吧?”库洛洛弯腰用手按了按我的膝盖,我忍不住疼地“嘶”出声。
“用不用歇一会儿?”他问。
我动摇了一瞬,看向前方依旧看不见头的垃圾路。
“我拉着你吧。”他叹一口气,伸出手道,“这样就不会摔倒了。”
“不。”我最终摇头拒绝了,“我总得学会自己走。”
深吸一口气——
“啊啊啊!总觉得再坚持一下下就能学会了!”泪目。
日上中天。
黑色的运动服已经变成了灰蒙蒙的破布口袋挂在身上。
三下并两下地跳上垃圾山,再找准落点一蹦一蹦下来,我掸掸身上的灰跑到库洛洛面前大笑道:“成功了——”
后者已经在一上午的漫长等待中托着下巴魂飞天外,眨巴眨巴眼睛看定我,没什么诚意道:“啊,恭喜。”
我失望地鼓起脸,盯住他。
“好吧,学得很快。”库洛洛站起来,随手把我脸上掀开的纱布粘按回去。“这样就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下一步?”我兴冲冲地问,“是什么是什么?!”
“这个身手的话,打斗还不行……”库洛洛看着我思量,最后拍板决定,“先学杀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