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的菜单被轮过三遍,最后一批空盘子撤下去,旅团众人逐渐停了筷子,火锅上方蒸汽腾腾,晕开酒足饭饱的惬意。
桌上有人说起自己今天的经历。“……真的很要面子啊。只是站在门口瞅他们一眼,就抄家伙要上来和我拼命,”窝金抓了抓头发,回想起一堆“火柴人”拿着枪|械朝他射击的场面,咧嘴笑道,“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是啊,你从赌场一路挑到人家的总部,还要黑|道请你喝茶吗?”信长倒着可乐在旁边吐槽。
侠客也放下筷子嬉笑,“不是我说,窝金你那个挑衅的眼神,他们要是在家门口忍了,以后也不要混了。你们不知道,那些家伙冲上去的时候连腿都在抖,也是很可怜了。”
“没被吓得尿裤子逃走么?这么说素质还算不错。看来也是有硬骨头的家伙哩。”飞坦说着有些遗憾,因为他今天一天遇到的似乎全都是软蛋,连热身都算不上,让人提不起精神来。
“你们也不要太不识人间疾苦。”富兰克林一口吃掉一个烧饼,拍拍手站起来,说了句公道话,“外面对念能力者的掌握很少,像两个费里兰势力对抗那样的菜鸡互啄,底下人都是拿出一条命来拼,谁怂谁就输了。至于用计谋,恐怕暂时还看不上我们。”
“那现在呢?”飞坦问,带着点喑哑和危险的心照不宣的含混笑意。
“现在应该差不多了吧。”芬克斯懒洋洋地靠进椅背,手指敲着杯沿,“看来我们这组今天收获最大。派克找到了两派火拼的地方,我们一进去所有人都傻了,问我们属于青龙还是黑凤。哈哈哈哈……”
芬克斯突然自顾自大笑起来,其他人一头雾水,派克冷淡又带点儿无奈地补充,“芬克斯当时愣了一下,然后说‘我不喜欢吃龙凤斗。’最后的结果……就不用我说了吧?”
龙凤斗是流星街的一道名菜,用乌鸦和蛇熬肉汤吃,因为食材不算难得但很碰运气,大多数人都愿意尝试,不过味道就见仁见智了。
其他人都笑起来。他们都相信芬克斯当时绝不是有意挑衅,因为实在犯不着,他说话就是这个风格,难怪总被人打。
信长握着刀站起来,摆摆手,“去放个水。”他旁边的窝金想了想,也站起来,“我跟你一起。”直到两人走到火锅店后面,桌上的人还在笑。
“笑你娘的狗屁!”突然一声怒骂,隔壁桌猛地一拍桌子,杯盘齐震,发出玻璃摔碎在地上的刺耳声音。
芬克斯回头,就见紧挨着他身后的那桌也是个大圆桌,满满当当坐了十二三个青年小伙儿,有的全身挂满亮闪闪的饰品,有的吃得热了脱掉外衣,露出花臂纹身,从眼神到面相看,都不像良民。
“哪里来的乡巴佬,也敢在这里乱吹牛逼?”最先拍桌子的年轻人带着金鼻钉,站起来满脸通红地用手指着库洛洛他们这桌,暴躁地喝骂:“敢拿我们龙哥打岔是不是?瞧不起我们费里兰是不是?!告诉你,今天你们摊上事儿了!兄弟们现在就教你做人!”
“没那回事儿。”芬克斯回头,握住了那青年伸到他脸旁的手指慢慢往回推,脸上还带着热情的笑,“绝对是你听错了,没有看不起你们的意思。消消气,算了吧。”
鼻钉青年啪地甩开他的手,鼻孔朝天,嚣张跋扈地冷笑,“怎么,现在怕了?告诉你,晚了!”他身后,一桌子不良青年已经全都站起来逼近这边,手上拿着酒瓶子之类做武器,露出满脸凶恶。
芬克斯其实很有些怜惜弱小的心肠,看着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熊孩子正要再说,去了后面洗手间的富兰克林正好回来,被拎着酒瓶子的不良青年挡住了座位,问:“出了什么事?”
面对嬉皮笑脸的芬克斯,鼻钉青年还不当回事儿,现在身高两米多、肩膀上毫不夸张能一边坐下一个人的富兰克林居高临下地逼近他,平静无波又暗藏凶狠的眼神扫过来,顿时有些腿软。
见没见过血的凶完全不一样,杀人如麻的狠和逞凶斗狠的狠不是一个概念,动物本能在尖叫着发出警告,告诉他惹不起。
“你、你们……”如窝金所言,这些道上混的青年最要面子,哪怕双腿膝盖打架,还要强撑着眼神游移,似乎在纠结是撂狠话就走还是不信邪地干一架,以期一战成名。
“哟,有情况?”窝金和信长也回来了。这两年窝金又猛窜个子,现在直奔两米五去了,英武桀骜,站在那里就是比富兰克林更不好惹的彪形大汉。他旁边的信长虽然被对比得貌不惊人,但手上的长刀可并不低调。
“你、你们给我等着,黑|道不会放过你们的!我们走!”
鼻钉青年把话说得仓促,带着小弟们急匆匆走了,连自己桌上咕嘟嘟沸开的锅子都不要了。远处目睹这一切的服务员“哎”了一声,想叫他们结账,又及时憋了回去。
窝金他们没当回事儿地笑了两声回到座位坐下,芬克斯没趣儿地站起来,也离席往后面去了。
火锅的热气变小了,其他人还继续闲聊着。
“我发现费里兰好像很流行纹身。”侠客瞧着那群不良青年逃走的背影,其中有大半以上露着各式张牙舞爪的彩色纹身。“好像级别越高的人,越爱整个专属纹身。”像芬克斯口中的青龙啊、黑凤什么的,都是专属图腾一类的称号。
“听起来挺酷的,我们也搞一个啊!”窝金握拳,露出些许兴奋之色。“纹什么好呢?”信长摩拳擦掌,“蜘蛛?”
不管战斗时多老成,他们也正处于中二的年龄里,没毛病。
“哈,我们的代号是蜘蛛没错……”
侠客说着,往另一边库洛洛的方向看。
哪怕说起了在身上纹蜘蛛这样平时一听就会跳起来的话题,莉迪亚此刻却安安静静像没听到一样,趴在桌子上歪头拿筷子夹过被库洛洛放在酱油碟子里玩弄了半天的虾滑,一个一个塞进嘴里。
库洛洛看着她这样乖巧的样子就觉得心中柔软,伸手揉着她柔顺的长发,抬头从桌上扫视一圈。飞坦和派克同时站了起来,一个和从后面走来的芬克斯错身而过,一个转身向前台结账。
“差不多了,我们走吧。”等到派克回来,库洛洛说道。
所有人都站起来,临走前库洛洛小声问莉迪亚,“要去厕所么?”莉迪亚抬头笑了。
一行人出了火锅店,背对着红灯笼渐行渐远,走进夜晚的寒凉中。他们一路说说笑笑,走过冷黯的街道,进了落脚的宾馆。电梯一路上行,七层最靠边上的套房其中一间灯亮了起来。
从拉上窗帘的窗户仍能看到里面依稀的人影。
黑影块头最大的是窝金和富兰克林等人,按人头数则所有人都集中在客厅,不时有人站起来走来走去。似乎是刚才吃得没有进行,他们还打算聚在一起热闹到深夜……从窗帘的投影上能看到碰杯的动作,甚至有大笑声沿着没关严的窗户一直飘到街道上。
夜晚,费里兰的街头寒冷,静谧。
静到了极点的某个刹那,就像世界被压缩到奇点后爆发,“轰隆——”
以某座地下宾馆七层拐角处的一间套房为中心,发生了惊天动地的爆炸。
天空被映成彤红,整座楼体被震塌了大半,六楼以上都成为一片废墟,生命和建筑都在暴虐的能量中化为乌有。
火光熊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