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电筒的光在空旷的空间里来回扫动,照亮那些横七竖八摆放的实验台和上面形式复杂的试管仪器,在黑暗中影影绰绰,像是潜伏着怪兽的礁石滩。
这间实验室就在医务室旁边,看上去医务室只是从整体庞大空间中分出来的一个小隔间。实验室的面积很大,我们使用特制的手电筒,虽然只有手指长短粗细,射出的光束却能照亮20米远的范围,但这仍不能照见实验室的尽头。
现在是深夜,实验室里黑着灯,看来已经下班了。只有墙角的应急壁灯发出稀薄的白光。巨大的空间用石柱分隔,有些仪器仍在运转,闪着红绿两色的指示灯,空间中隐隐传来机器运转的嗡嗡声。
走进这里,最先吸引我们视线的,是右手边靠墙的一排玻璃容器。这些一字排开的圆柱形玻璃容器上下两端皆与复杂的管道相接,中间透明的部分填满了类似福尔马林之类的液体,在液体中浸泡着一个个奇异的标本。
“有点像是海洋生物。”我们走近那些标本,用手电的光仔细照进玻璃容器,观察它们的样子。“实验品吗?”我低声道,“真恶心。”
距离我们最近的容器里装着一只半米长的龙虾。龙虾的背壳上覆盖着某种青黑且粘稠的物质,像是污泥或者苔藓。坚硬的背甲明显被腐蚀了,微微凹陷下去,取而代之的是那层在手电灯光照射下呈现半透明,仿佛果冻般还能晃动的不明物质,柔软不定型,表面抽出一些突触般的细丝或者绒毛,错综盘虬地簇集着,足以引发密集恐惧症患者的崩溃。
继续往前走,下一个容器里装着一条两米多长的旗鱼。旗鱼坚硬的嘴和背鳍依旧如刀锋般锋利,但流线型的身体在后半截戛然而止。旗鱼的后半身整个消失了,完全变成这种黑色粘稠的物体,抽出细长的黑丝,漂浮在水中像一团缠绕在一起的黑色头发。
继续往前,是一只很大的半透明的水母浸泡在液体中,长达数米的触手在透明泛黄的溶液中缓慢浮动,最粗的几根足有人的胳膊粗细。水母倒是没有被那种黑色的物质腐蚀,但是却像中毒了一样,透明的体内有着一根根清晰可见的黑色细线,有点像遍布在血管中的黑墨水,如果水母有血管的话。
“这些到底是什么?”我感觉背后一阵恶寒,低声说。库洛洛没有回答,举着手电继续往前走。“已经很接近了。”我听到他低声说。
接近什么?我没有来得及问,这时我们走到了这排容器中的最后一个,同时也是最大的一个。透明的玻璃圆柱足有三四人合抱那么粗,中间浸泡着一头虎鲸的幼崽。
这头幼鲸看上去相当健壮,但它显然已经死了,湿润光滑的黑白两色表皮上同样覆盖着那种不明黑色物质,只是受到侵蚀的程度要远轻于前面那些鱼虾之类的海洋生物,就像长出了大块大块的鳞癣状皮肤病,泛出森森的黑色,就像是发霉的蛋糕。幼鲸的腹部被切开了一个剖面露出内脏,显示这种黑癣并不是简单的皮肤病,已经侵蚀了幼鲸的内脏,甚至可能是从里面长出来的。
“就是这个。”库洛洛举着手电,将光聚拢在那些黑色斑块上,凑近了玻璃观察。“鲸鱼和人类一样是哺乳动物。”他说。
“海神的诅咒?”我问,“这种东西,真的会存在解药吗?”看起来像是某种邪恶的生化实验。
“不知道,但我们至少可以找找看。”我从库洛洛的语气里听出了某种不乐观,但显然还不是放弃的时候。
离开那排玻璃容器,我们走向中间的实验区域。在那里,库洛洛打开了一台电脑。我看到他熟练地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磁卡,划过桌面上的卡槽,然后顺利启动了电脑。
“那是哪儿来的?”我好奇地指了指那张磁卡。
“从医务室的医生口袋里顺的。”库洛洛自然地道。
电脑屏幕亮了起来,幽蓝的光屏在黑暗的实验室里,亮得令人心惊肉跳。
“需要开机密码。”我沮丧又毫不意外地道。
“我有办法。”库洛洛说着,又抽出一张磁盘。这一回,他将磁盘塞进了电脑的读卡器中。过了一会儿,开机屏幕变了,蓝色桌面上,密码输入的页面消失,取而代之是一根白色的进度条。
进度条正在缓慢地爬动,图标是一只卡通绘制的寄居蟹。
“这是什么?”好奇宝宝再次发问。
“侠客设计的破译程序,只要接入开机的电脑,就能自动破译并拷贝里面的信息。”库洛洛说道。
“挺可爱的。”我看着那只缓慢向前爬动的寄居蟹,显得憨态可掬。“是侠客自己画的?”
“大概是吧。”库洛洛说,“这个软件就叫寄居蟹。”进度条只爬了短短的一截。“还需要一些时间,”库洛洛说,“我们再去看看其他地方。”
这一回他走向实验室的左侧,那里列着一排两米高的储物柜,铁皮质地,贴墙而立,占据了一整面墙,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库洛洛用手简单粗暴地捏断了一个挂在铁柜上的锁头,拉开其中一扇柜门。铁柜在他的力道下晃了晃,看来并不是焊死在墙面上的。
在库洛洛挨个检查铁柜的时候,我穿行在那些像岛屿一样的实验台之间,挨个检查桌面,拉开每一个抽屉。
实验室里始终弥漫着一股不祥的气息,那是福尔马林和消毒水的味道。黑暗中只有我们不停梭巡的手电亮光移动,身后那些静静陈列在玻璃容器中的标本沉默地注视着我们。
“看看我找到了什么!”我惊喜雀跃的声音打破了这死亡般的沉寂。
在我拉开的其中一个抽屉里,静静地躺着一本很厚的牛皮笔记本。我把它拿出来翻了翻,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字迹,像是某个研究人员的实验笔记。
“重要道具!”我小跑着过去,把笔记本递给库洛洛,美滋滋地说,“探索破案之类的游戏里总会有这样的道具,实验记录或是某个研究员神经质的碎碎念,其中隐藏着通关的钥匙!”
“干得不错。”库洛洛说着,接过那个笔记本,将手电的细柄咬在牙齿间,双手迅速地翻动那本笔记,浏览起来。
我没有打扰他,转身继续向实验室更深处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