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气势恢宏一段史诗，就连前来奉茶侍女眼眸，也因此湿润。
显然，她也为这段光辉历史感动。
可宁明昧只说了一句话：“将军王始终是将军王，副将后代是副城主。烨地还真是……‘薪火相传’一段佳话啊。光荣血脉，一代代流传。”
系统看了宁明昧一眼。
这话里怎么透着几分嘲讽？而且一点感动都没有。
宁明昧对系统说：“从烨锋跑单开始，我就不可能为他有任何感动了。”
系统：……
睚眦必报，什么人啊！宁明昧！
副城主显然只以为宁明昧在赞美。见侍女下去，他说：“仙长谬赞了。今日请仙长过来，也是厚颜……只是，这件事不得不求仙长。”
宁明昧：“哦？”
副城主：“对于烨地闹鬼之事，王爷年老体衰，许多事力不从心，总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前些日子，我们已经说服了王爷，可王爷昨日见仙长们到来，又
突然改变了决定。但这事儿，为了烨地百姓安危，已经不能再拖了。因此，我们厚颜再来请仙长偷偷调查。”
戏肉来了。
宁明昧先是喝了口茶，直到副城主忍耐不住要开口，他才道：“烨地发生了什么事？”
副城主说：“仙长您是知道。四百年前，发生在烨地那场战争，妖魔入侵，尸横遍野，就连绿色河流，都被染成了红色。战争中死去生命，何止数万？尽管战争结束后，我们在焦土上重新建起、并扩大了我们烨城。但纠缠此地恶鬼，就是从那一刻开始出现，而且近年来愈演愈烈，如今百姓们夜间，都不敢出门……”
他说得夸张，宁明昧道：“有多烈？”
副城主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宁明昧：“恶鬼是何时开始出现，杀了多少人，杀人手法是什么，杀人频率如何，尸体分布如何，死者年龄、职业、性别统计数据如何？随着年代变化，这些图表和曲线是否发生变化？你们有没有想过，影响死亡因素有哪些？”
副城主：……
宁明昧显得很失望：“连这些都不知道？看来，副城主求助心根本不诚啊。”
他放下茶杯：“这样吧，你先写个报告给我，评估一下恶鬼作祟影响面，下周之内交给我审批。记住，要有详实引用文献，写在竹简上，不要宣纸，不要有涂改痕迹。”
副城主原本打算把此事混过去，没想到宁明昧一番话下来虽然诡异，但句句戳中痛点。
而且宁明昧起身，竟然真要走！
副城主连忙道：“自然不会让仙长们白跑一趟。从前承诺清极宗六百万，我们照样会给。”
宁明昧道：“城主不同意，你们还能拿出这六百万？”
副城主：“这是自然。”
有意思了。看来这副城主私库，不可谓不大啊。
而且六百万绝不是小数目。这说明，恶鬼于烨地作祟事，对于他来说，确是火烧眉毛大事了。
联想到一路走来，副城主府上众人衰败模样，宁明昧道：“我们修道之人下山，最看重，从来不是黄白之物。解因果，寻仙道，见天地，见众生，这才是我们要做。修仙之人，最讲究，是心诚与心静。副城主这话，格局，实在是太小了。”
宁明昧起身又要走。副城主连连道：“宁仙长！宁仙长！实在对不住，我们凡人，实在是有眼不识泰山。只是我们能拿出来，也只有这些黄白之物了。昨日出尔反尔之事，也实在抱歉……仙长看，七百万如何？”
宁明昧不回头。
副城主：“……七百五十万？”
宁明昧轻轻叹气：“这些钱，原本也只是用来充入宗库，修葺清极宗。修葺清极宗，为是让天下修士，能在清极宗得到最好修行指导，助天下学子皆登大道。副城主，你这话说，倒像是这钱进了我私库，而不是为了天下苍生似。”
旁边围观讨价还价系统：……
宁明昧，好欠扁啊！
用钱来给仙长带来羞辱，实在是抱歉。副城主低头，他实在是拿不出更多东西。
最终，他忽然咬牙，起身：“其实府上还有一样东西……是在下传家宝，自四百年前传下来。”
他转身离开，宁明昧看着他背影，发现兹事体大。
如果是一般宝物，副城主让心腹侍女去取就是了，何必自己亲自跑一趟？
这只能说明——这件传家宝，非同寻常。而且非同寻常到了，只有家主拿着它，不为外人知道这家人拥有此物，才能够放心程度。
“宁仙长久等了。”
副城主回来。他打开手中盒子，里面露出了一样东西。
是一张骨质令牌。
宁明昧看着它，睫毛微动——因为这张令牌形状，他再熟悉不过。
它是宁明昧如今拥有、足以打开缥缈峰后山妖皇陵墓那半枚骨质令牌另一半！
两枚令牌结合，即可取出宁明昧后山定期存款。可宁明昧并没着急。他只说：“这令牌上妖气很重。”
副城主：“宁仙长有所不知，
据说，这枚骨质令牌是妖骨所制，能打开某处上古宝藏呢。”
不好意思，这事儿我还真知道。
宁明昧说：“烨地与妖族之间早已结下血仇。你说你祖先，也就是那名副将，是在四百年前得到它。它是从哪儿被你们得来？”
副城主说到令牌来处，确是吞吞吐吐。他只含混道：“从一名叛徒……一名俘虏身上得来。”
宁明昧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那叛徒，是人族吗。”他说，“是烨地人？”
副城主更加含混了：“哈哈，战争年间，什么都可能发生。”
疑云越来越重了。
宁明昧说：“肯拿出这个，说明烨地此事，对于你来说，实在是非常重要了。”
副城主说：“这对于烨地百姓们也是……”
“只是，我还有一事不明了。王爷出尔反尔，不只是为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宁明昧忽然冷笑，“副城主，我看你是个小辈，不和你计较。只是如今再不说话，给你们留面子，倒显得是我愚蠢可欺似——本尊给你一点面子，你自己开口，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旁听系统：……
这宁明昧，吃拿卡要，昨天失去六百万，今天赚回七百五，还要了对方传家宝。
如今居然还是咄咄逼人，活像又要出钱、又要出力对方才是下下风似。
副城主脸色发白，一时无言。半晌，他说：“仙长说得不错……王爷除了力不从心，其实还有……”
愧疚。
宁明昧：“这话倒是有意思。死在烨地作祟，按你之前说法，不是人界敌人吗？王爷年轻时为人界征战沙场，斩杀妖魔与仇敌，年老了，反而对那些侵略者心生愧疚？”
这是怎样反思主义者？
副城主咬着嘴唇：“此事，涉及四百多年前一桩密辛……”
宁明昧：“什么密辛？”
步步紧逼，绝不让副城主有任何隐瞒物品交易情况，或者跑单机会。
如今看来，烨城这场六百万差事里面水，可深得很。
换算一下，就是大瑕当全新出，还上网偷别人商品图当细节图了。
副城主说：“四百年前，在烨地没有烨城。如今烨城，当初不过是一个中型城镇。城镇中住着人。在城镇之外，烨地山上，分布着许多小村落，那些小村落里，住着，也是人。”
“但在那些村落中，曾有一只极为古老村落。古老村落中居住一族，被我们称为黎族，黎族人掌握着一种极为古老秘法……”
宁明昧：“什么秘法？”
副城主吐出了那两个字：“巫术。”
巫术，以灵魂或□□为代价，换取力量，与妖族战斗。掌握这种方法、守护同伴人，被称为巫祝。
“一开始，我们祖宗都以为，巫术，只是传闻中、属于第三纪和第四纪东西。”
宁明昧想到将军王手臂上诅咒：“按理说，同样是与妖族战斗，你们与他们，应该天生就是关系极佳同盟。”
副城主闭目不语。
宁明昧：“如今，烨地只有烨城。没有别村落。”
“……”
“黎族人去哪里了？他们离开烨城，去了更深山里？”
副城主嘴唇翕动，最终吐出了半句话：“这一族，已经都被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