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明昧：“所以,我们是要走到连家墓地去吗。”

齐免成：“连家墓地，在连家南边。”

宁明昧：“我意思是说，我们要徒步走过去吗。”

路过一道拱门时,宁明昧还看见几个探头探脑连家仆人。

……这算什么夜探连家,不如叫“大学男生夜不归寝,怒压校园马路”算了。

齐免成：“我只是想，师弟闭关了十年,怕是许久没见过此间月色了。”

宁明昧面无表情：“师兄这可算是说错了，月色这种东西，我看过不止十一年。”

大学四年,博士七年。这世上有哪个研究生能在晚上十一点之前回宿舍。

齐免成说：“是么,师弟可听说过一首诗。海上明月共潮生……”

宁明昧：“春江潮水连海平。”

现在回去行不行。怎么还开始高考填空了。

眼见着两人走到了开阔处。齐免成说：“是时候带师弟夜谈一下了。”

“……！”

宁明昧猝不及防，被齐免成搂住肩膀。

然后……

一起飞了起来？

明月高悬,月下碧瓦重檐,飞檐斗拱。一黑一白两道身影衣袂翩飞,在比屋连甍之上穿行。齐免成轻功极好,他右手只在宁明昧肩上轻轻一扶,真气便托着对方起来，和他一起飞跃在楼阁之间。

这让宁明昧想起了小时候，在校门口小卖部里抬头看见武侠剧。

譬如楚留香传奇之类。

不得不说，还有点浪漫。

白日里所见楼阁台榭被两人轻轻略过。宁明昧问：“那片水榭是什么？”

“连家家学里聘请来金丹修士居所。”

“那片楼阁呢？”

“族老们居住地方。”

“师兄。”宁明昧说，“你对连家布局，还真是如数家珍啊。有这份地图，师兄就是想雇黑衣人进来刺杀连家人，都会很容易。”

齐免成说：“是么？不过连家目前,并没有我想要夺取东西——他们太弱了。”

宁明昧挑挑眉。他觉得自己和齐免成这话说得,好像他们是两个潜入连家反派似。

要不是他们两个一个道貌岸然,一个冷漠嘲讽，两人联起手来杀人放火，估计得是一双好手。

宗祠后就是坟地。坟地越往后，越稀疏潦草，甚至只是在顶上插了根木头完事。

宁明昧：“可见修仙界埋葬族人方式也和年级开大会方式一样。领导坐前面，还有名牌和矿泉水。教授坐后一排，讲师再往后。”

系统：“最后坐学生？”

宁明昧推推眼镜：“站着。”

系统：……

系统：“不要用你那肮脏思想玷污修仙界。我们这里弱肉强食都是光明正大而不是冠冕堂皇。”

宁明昧：“无所谓，我会在会议结束后偷走领导没喝矿泉水，拿回去作为出差礼物发放给实验室里研究生。”

系统：……

你们那里“研究生”过着什么样日子啊！

齐免成终于把宁明昧放在一片石板上。宁明昧站定，对齐免成说：“师兄真是好轻功，不仅做到了学在清极，也做到了动在清极，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齐免成笑了：“师弟，感觉舒服吗？”

宁明昧：……

被宁明昧死亡射线注视，齐免成道：“我原本担心师弟会如上午一般，感到晕眩……”

宁明昧：“师兄，怎么会，你又不是驴。”

齐免成：“师弟，是，我不是驴。”

两个人虚情假意完成一番对话。齐免成道：“师弟，对于这一片墓地，你怎么看？”

宁明昧：“土葬，不环保。”

“什么是环保？”

“环保，取自六道轮回之意。”宁明昧如齐免成一般，开始口吐谜语。

两人对视一笑。宁明昧估计谁也没听懂谁在说什么。

齐免成道：“有道理，我们来翻一翻这个……这个看起来是新埋，还没烂。”

宁明昧：…………

“你来挖坟？”他说。

齐免成已经挥手下去，将土地翻起来一块：“师弟，这种小事就让师兄来吧。”

宁明昧：“……我没说我要帮你挖。”

齐免成

：“师弟开始越来越多地向我展现自己真实想法。这说明，我们之间愈发亲近了。师弟，我很开心。”

宁明昧觉得石板很脏，还好有齐免成衣袍垫着，能省一笔洗衣费。他看着齐免成从土地里挖出一个棺材来。

棺材里有一具尸体。

宁明昧低头看了尸体一眼：“……他脸是怎么回事？”

“这就是连家秘密功法了。”齐免成说，“以另一个人身体为代价，使主修者走上巅峰秘密功法。辅修者天赋越高、与主修者血脉越近，对主修者增益就越强。与此同时，她自己会容貌尽毁、乃至全身溃烂而死……这具尸体，看起来就是生前做了某个天资过高连家修士药渣，因此提前衰亡。我母亲当年，就是她嫡兄连逐风辅修。”

“当年我母亲天分更高，却因为身为庶女，被用作了嫡兄药渣。后来，她杀死嫡兄，叛出连家，无处可去。世人见她容貌狰狞，都将她视为心狠手辣妖女。我母亲被正道人士追杀至绝境，幸好当时天衍宗在进攻抱朴寺。天衍宗圣女将芜觉得有趣，将她救下。”

将芜是妖妃将蘅妹妹。

“只是我母亲不能适应正道，也并不认同魔道。她独自一人离开魔界，将芜敬佩她，并不阻拦她。再后来，她与我父亲相识，相爱，为人设计，要被镇压于抱朴寺下。有人质问我父亲，若是妖女再度为祸天下该怎么办？他如何保证，我母亲不再为祸人间？我父亲于是用刀刺伤自己，立下血誓。他们从此结为夫妻，琴瑟和鸣。连家使用秘法丑事被公布，不得不向全修界承诺，再也不使用此等阴毒功法。”齐免成说，“这在当年，可是一桩惊天美事。”

宁明昧：“想不到齐老家主竟然是个多情种。”

“这都是外界传言。”齐免成说，“不过我母亲……”

齐免成，顿了顿道：“师弟，如果你是我母亲，你会怎么做？”

……不要男妈妈。

宁明昧：“进入齐家，拥有后台。然后，将连家功法公布于天下，使得人人都能学会连家功法。同时向全世界宣传，我如此强大，能纵横人界魔界，靠就是连家功法。”

齐免成：“想不到师弟如此心怀天下，竟然想着让所有人都拥有平等修仙权力。”

宁明昧：“公布前，为连家功法撰写二十个不同版本，有少一页，有多一页，发放给各族不同势力，任他们争执不休，声称自己才是唯一正确版本。同时，为他们开放转载授权，把水搅得更浑一点，收取版权费用。”

齐免成：……

“罢了，我只是说说。”宁明昧随意翘起脚来，“你母亲婚后若是十分幸福，自然不用再去考虑连家事了。师兄，节哀顺变啊。”

宁明昧说这话时，双眼看着他，表情看似真诚，实则心不在焉。

齐免成看着他，心想，在没有好处时候，宁明昧装乖样子可真假。

无论是当初找他要地时，还是后来要他给家具时。宁明昧嘴上叫着“师兄师兄”，说着那些冠冕堂皇套话，在每个人面前，装出一副极度为大义考虑样子，就是方无隅为此来找齐免成许多次，也拿他没有办法。

世上溜须拍马、想要获得利益人太多了。齐免成从小身为齐家少主，没少见过这样人。

可宁明昧和他们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