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深一推开门,阳光便争先抢后跳到他面前来,空中飞舞着一竖一竖灰尘,洁白窗帘被吹得猎猎作响。
他顺着脚尖阳光往上看,映入眼帘是一道清瘦背影,瘦削蝴蝶骨在蓝白色病服下凸起一小片弧度,整个身体轮廓都被镀上了一层鎏金光影。
栗色微卷头发潦草扎了一个小辫子,翘得高高,在阳光照耀下反射出近乎金色光芒,衬得后颈那一点裸露在外皮肤白得都快融化了,像一块暖融融、生着清香羊脂玉。
那是个光看背影,都吸引得人挪不开视线少年。
俞深微微一怔,他见过漂亮皮囊不在少数,但没有一个像夏清清那样,从身体线条里都透出这种惊人美丽。
他不由得将迈步动作放得更轻了一些,害怕惊扰到这只警醒蝴蝶,但呼吸却不自觉更重。
夏清清背对着门方向,光是听声音,还以为是曲放回来了。
他在吃药,手心里红红绿绿倒了一大把,和着水想要一次就全吞下去。
但水喝得太急,呛住了,又咳嗽起来,白皙脸颊顿时就憋得有些绯红,被逼出了一些生理泪水,钻石一样点缀在淡蓝色眼睛里,眼尾也红红,说不出招人。
他持续不断咳嗽,单薄身体不住颤动,脆弱得好像被雨打蝴蝶。
俞深瞳孔一缩,快步走了过去,大掌覆在夏清清背上,一下一下给他顺着气。
“咳、咳咳——”
背部恰到好处力道倒是很快就起了作用,不再被呛得难受,但没来得及咽下去药尚且卡在喉咙里,被水化开之后苦得烧心,让习惯了吃药夏清清也忍不住皱起眉头。
俞深见状,空着那只手从西服兜里掏出一颗糖,撕了包装递到夏清清面前。
粉红色,水蜜桃口味。
夏清清眼睛一亮,就着递过来那只手凑过去,像小猫喝水一样,用粉舌卷走软糖,清甜浓郁果香在口腔中爆开,很快就压下舌根深处酸苦。
俞深大概是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吃糖,不设防,掌心就被舔了一下。
温热鼻息喷在手心,带来一丝若有似无铃兰香气,和残留水蜜桃味道混合在一起,仿佛能钻进俞深每一个毛孔里。这股特别气味通过他血管流进心脏,融化成世界上最甜蜜糖果。
俞深觉得他和夏清清分吃了同一颗糖果,甜牙都快掉了。
他偏过头,漆黑眼眸盯上夏清清。
少年口中含着软糖,脸颊一侧微微鼓起,正在专心咀嚼着这颗糖果,并不知道自己动作有多引人遐思。
俞深目光落在了他唇瓣上,不免回想起了刚刚发生事。
对方柔软薄唇与自己温热手掌一触即分,舔去糖果同时,也在带着薄茧掌心留下了一点亮晶晶痕迹。
很轻、很快一下,带着微微湿润,像是被用最柔软羽毛在心尖挠了一下,酥麻电流在一瞬间就传遍俞深全身。
他伸出去那只手仍旧保持着原来姿势,指尖细微颤动着,一时半会儿好像和大脑控制中枢失去了联系。
俞深垂下眼,目光沉沉盯着掌心那点水痕,在阳光反射下显得晶莹剔透,粗大喉结滚了滚,莫名有些口干舌燥。
……他有洁癖。
连干净椅子,都克服不了心理上反感,宁愿站着也不愿意坐上去。
但面对刚刚那种情况,俞深后知后觉发现,整个过程里,他竟然没有想到一丁点与洁癖相关东西。
……
他只是在想,少年唇好软,比他小时候吃过棉花糖还要软。
夏清清吃完糖,又喝了点水润嗓。有了前车之鉴,他这次喝得很慢,像小猫用舌头舔水那样,一口一口轻抿着。
他薄唇上沾着水珠,像花瓣上结出来露水一样亮晶晶,在阳光里泛着碎钻一样细闪。
俞深被闪得晃眼睛。
他收回手,清了清嗓子,声音没有刻意压着,就已经沉到了底。
“好些了吗?”
“谢谢哥哥——”
等一下——
喝水动作瞬间顿住,夏清清保持着双手捧着杯子姿势,缓慢抬起头,在看清楚出声人不是曲放后,沉默了几秒。
既然现在这个开口关心自己人不是二哥,那么刚刚呛水拍背、药苦递糖人,也都不是咯?
他脑海里很快就浮现出刚刚吃糖时一幕,将不太熟长辈当做哥哥亲近、凑到人手里去吃糖——
夏清清几乎是人生头一次,浅尝到了尴尬这种情绪。
他放下水杯,双手垂放到两侧,扣紧了被单,乖巧且礼貌喊:“俞叔叔。”
俞深低低应了一声。
高大矫健男人站在夏清清面前,把燥热阳光挡得严严实实,将坐在病床上单薄少年整个都笼罩进一片阴影之中。
或许是觉得这样会带给对方压迫感,俞深主动往后退了几步,几番挑剔之下,选择坐在了堆着被子床尾。
随着俞深退后,他身上那股沉实、厚重乌木味道也跟着减淡了许多。
这样味道让夏清清回忆起了落水那一天,他正是被俞深给救起。
他那时意识虽然已经不太清醒了,但对方身上沾了水、而变得有些潮湿乌木香味,却一下一下往鼻子里钻,与现在所嗅到味道不谋而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