菟裘鸠组织了一下语言认真说道:“天下间的黔首不管之前是什么身份,当那个地方被纳入我秦版图之时就都是大王的子民,本就该一视同仁。”
一旁的嬴华璋忽然笑道:“刚刚你还在说兄长不懂,怎么此时又如此天真?一视同仁他们也不会心存感激。”
菟裘鸠看着嬴华璋说道:“为什么要他们心存感激呢?只要消磨他们的仇恨便罢,黔首大多没读过书,不懂那么多大道理,但日子过得好不好他们是知道的,只要日子过得下去,那些所谓的仇恨不出三代就会被忘记,若是能让他们过得比之前更好,他们又怎么会不心存感激呢?”
作为一个键盘政治家,在网上的时候天天为国家大事操心,然而关了电脑还不是发愁一日三餐都吃什么。
只要把握住这一点,在如今舆论闭塞的情况下,稍微派出一些人去带节奏,给大家洗脑秦国才是真的强,秦王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让大家过上好日子,总会有人相信。
嬴华璋挑眉:“那与单独设置法令也并不冲突,等那些人用上曲辕犁,知道此物之好不也能达到你说的目的?”
菟裘鸠认真说道:“我反对不是因为百姓,而是觉得不该将权力下放。”
“权力下放?”嬴华璋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菟裘鸠点头说道:“若是律令不同,那么在设置这条律令的地方,黔首是不是触犯了律法全是当地官员说了算,万一……我是说万一有人挟私报复,明明黔首已经用上了曲辕犁或者耧车,但当地官员却硬说他们没有而要行刑,这又该如何?”
嬴华璋立刻问道:“若是整个大秦都如此难道就不会有这样的案子吗?”
菟裘鸠解释说道:“但大秦的案件每年都会汇总到廷尉署进行查阅,若是只有一地如此,这种案件很容易被当地扣押下来,廷尉署也未必会察觉出来,除非为某一地单独设置文无害时时查阅,但问题又在于,单独设置也需要人,全国都设置也需要人,不如一视同仁。”
大秦官府不养闲人,单独设置这么一个文无害的位置,平日里又没什么事情,只有每年审阅案件才用得上,要他何用?当然也能让人兼职,但问题是像是文无害这种基层官员本来就不够用,到了年底每个文无害都分身乏术,谁还能有多余的精力去搞这些呢?
到时自然又是一番推脱,更何况让某一地有自己的法律跟让他们自治有什么区别?
都让他们自治了那还叫什么大一统,更何况又不是少数民族,大家都是炎黄子孙,搞什么特殊。
在嬴华璋和菟裘鸠讨论的时候,嬴政和扶苏父子都没说话。
嬴政是在听到那句权力不能下放的时候深以为然,他的过往经历让他对权力更加在乎,便显得独断专行了一些。
菟裘鸠这句话可以说是正好点在了他的心坎上。
而扶苏则是看着妹妹和妹夫一时之间陷入沉思——新婚夫妇当堂讨论政事是不是有哪里不对?你们两个这样哪里像是浓情蜜意的小夫妻啊?感觉仿佛是朝堂上的同僚好嘛?
嬴政看着扶苏,见他略有所悟但又好像不是很明白的样子便说道:“你且回去好好想想,若真觉得此条律令不足,那便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扶苏得了父亲的吩咐却又没被训斥立刻精神一振行礼说道:“儿臣领命。”
扶苏走了之后,嬴政看着他的背影都忍不住轻叹口气说了一句:“他这脾性也不知像谁。”
明明是最为关注最为期待的长子,但却跟他脾气不同,甚至连政见都不同,这让嬴政很是苦恼。
菟裘鸠听后大着胆子安慰嬴政说道:“大王不必心焦,扶苏公子心善而不软弱,刚毅勇武,多少是像您的,只是他有时候想得简单了一些。”
其实按照后世分析,如果秦二世是扶苏的话,说不定还能延续一下秦国。
至少他的手段没有那么暴烈严苛,一个温柔的君主是当时的大秦所需要的。
或许嬴政自己都这么觉得,是以哪怕长子与自己政见不同,但秦始皇临终的时候还是念叨着要让扶苏去为自己治丧,这让后世研究这段历史的人从那个被记载为酷烈的皇帝身上多少看到了一星半点的温情。
嬴政听后随口说道:“他身为大秦公子又怎么可以想得简单?”
菟裘鸠刚要张嘴,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跟秦王谈论扶苏公子的教育问题?
这不合适啊。
于是他果断闭上了嘴,不敢再说话。
嬴政没听到他的回答反而追问道:“怎么不说话?你觉得扶苏身上欠缺什么?”
菟裘鸠又一次惨遭点名,恨不得穿回去把自己嘴缝上。
该,让你废话!
他小心看了一眼嬴政小声说道:“扶苏公子如何全看您怎么教啊。”
扶苏公子没经过见过那些难道是他的错吗?子不教父之过啊,然而这句话不能说,真的说出口他说不定也真的会被嬴政丢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