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羽!你的新裙子好漂亮,花了不少钱吧?”,闺蜜贾青青绕着她转了一圈又一圈地感叹。
“嗯!”,风之羽高傲的扬起下巴,“妈妈出差买给我的,3万块钱。”
贾青青听了又是一顿彩虹屁吹捧。
“你少拍马屁了,你生日穿的那条裙子,不是更贵么!”
风之羽一巴掌拍在闺蜜的屁股上,得意地吐了吐舌头,飞快跑回家。
暮年藏在矮树丛后面,听着两人的谈话,目光从期待变得黯淡。
他用自己捡废品的钱买了一套新衣服,特意穿着过来,
还带了礼物,他想认识她,想和她做朋友。
他紧张了一路,期待了一路。
到最后,还是没有勇气站到她面前。
三万块钱......
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巨款,一条裙子就要三万块钱吗?
而且,还有更贵的......
暮年放下了筹钱的心思,捡瓶子也不再那么勤奋。
他找到一处偏僻的废弃砖厂,搭建了棚子,每天就住在这里。
不再像街头的流浪汉一样无处可去,只能睡桥洞,睡屋檐下。
他有了固定的居所。
但每天都是混混沌沌的过日子,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摸清了风之羽每天必经的路线。
他会每天到点去接风之羽上下学。
隔得远远的,听她和贾青青聊天说笑,或者抱怨一些烦心事。
渐渐地,他知道了关于她更多的喜好。
也更清楚的认识到他和她之间的差距。
不是天差地别,不是云泥之别,而是无法比拟,无法比较。
他连做她世界里最差的那一种人,都不配。
一种难以自控的沉痛在他怯弱的内心滋生,击溃了他强撑坚强的外表。
暮年再次被自卑击退,没有再去风之羽每天的必经路。
当他摸到了赚钱的门道,拥有了第一笔于他而言是巨款的时候,第一个想要去分享的人是风之羽。
傍晚的天边,橙红的渐变色晚霞渲染天际,落入水面。
暮年站得远远地望着走来的风之羽,今天她是一个人回家。
她穿着白色的纱裙,清风拂乱她的额发,眼眸里有淡淡的忧伤。
暮年站在路边静静地等着她慢慢走来,越来越近……
他的心被风吹乱,在胸腔凌乱地跳动着。
风之羽从他面前路过,半分没有停留,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有个人。
或者……在她眼里,他就是再平常不过的路人。
她不记得他了……
暮年捏着衣摆,攥得指尖发白。
……
又过几年,暮年正式加入了十三巷,在鱼龙混杂的地方混出些小名头。
他用自己所有的积蓄买了一套别墅,就在风之羽隔壁。
只期待着每天能够看到她一眼。
只希望朝朝暮暮,守护着她。
暮年买了一大捧红玫瑰,给别墅区的每家每户都送了一朵,放在门前。
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过她了,她去哪里了?
但很遗憾,敲响门铃之后出来开门的人是一个佣人。
暮年远远的站着,看着佣人发现门前的花,再拿回去。
别墅里面空荡荡的,可以看到客厅里欧式的华丽布局,但是里面没有一个人。
他记得她说过,最喜欢红玫瑰。
暮年每天都会挨家挨户的去送上一朵红玫瑰,只有风之羽家里的门铃会被拉响。
每天都是佣人听到门铃出来取花,她呢?
她去哪里了?
暮年不再盼望着等待,他去了她的学校附近找人。
这才发现学校已经放假,校门禁闭。
但好在,他看到了熟悉的人。
贾青青。
她经常和风之羽在一起,两人走得很近,他很想上去问问她的下落。
但那是以什么身份呢?捡垃圾的叫花子吗?
如果她的同学知道有他这样一个人找她,会嘲笑她的。
他不敢上去问。
一路跟着贾青青,目送她回家,反复几日,还是没能见到风之羽。
暮年渐渐变得焦躁不安,时不时会做一些可怕的梦。
梦到她已经被害。
他连去参加葬礼的资格都没有,他不知道她的墓碑在哪里。
只能守着那半根干枯的玉米思恋她。
这样的恐惧终日萦绕着他的思绪,精神渐渐变得恍惚。
……
“贾青青!”
女孩儿从别墅里跑出来,长开双臂拥抱来家里玩儿的好闺蜜。
“之羽!”
贾青青回抱着她,一边抱怨,
“去玩儿了那么久早就把我忘了吧!连个电话都没打回来。”
风之羽捏着她的脸揪了把,“这么臭屁的小青青我怎么会忘?亏我还大老远给你带了礼物回来,你就这么想我的?”
她作势假装生气,粉润的唇微微翘起,添了俏皮可爱。
暮年听到熟悉的声音打开门就冲出来,在门口站住了脚,
远远地看着那个朝思暮想的女孩。
是她!
她回来了。
暮年冰冷的唇上扬起一个微笑的弧度,黑瞳期盼的盯着隔壁门前的人。
他期待着她能回头看看,哪怕一眼。
他想告诉她:‘我住在隔壁,我们是邻居,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但没能等到风之羽的回眸,反而是她身边的女孩儿看见了他。
贾青青看到风之羽家隔壁空废已久的别墅住了人,那人看起来又有些呆,
刚刚想问问闺蜜什么情况,就被拉进去。
风之羽这次去爸妈外地的公司玩儿,顺便去了好多景点,
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都给贾青青带了一份。
贾青青很快沉溺在收到一大车礼物的惊喜中,久久不能回神。
两闺蜜很久没见面,聊起天没完没了,掏心掏肺,多大多小的事情全都与对方分享。
没个几天几夜是说不完的。
贾青青是打车来的,礼物太多她一个人拿不走。
风家的司机开车送她回去,风之羽也跟上去。
贾青青家里是做些小生意的,比不得风之羽家境好,她住的小洋楼。
送到贾青青楼下的时候,风之羽又帮她拿东西上楼。
这一上去,房门关上,就再也没出来。
风之羽在贾青青家里留宿,风家的司机独自开车回家。
守了一整天的暮年,目睹了风之羽大包小包上车送别贾青青,却没见到人下车回家。
再一次失望透顶,他多想再见一见她,哪怕远远地一眼。
她为什么不回家?
是去那个贾青青家里了吗?
风之羽再回家时,已经是七天后,临近开课。
暮年每日每夜翘首以盼,眼睛望穿,终于在一天清晨看到在阳光下走来的女孩。
清晨蒙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周围绿植繁茂,修剪得如同精美的艺术品,
淡淡的光晕洒下来,美丽的如梦似幻,宛若不真实的仙境。
风之羽像个欢脱的小精灵乘着朦胧的雾境走来,蹦蹦跳跳,穿梭在绿意盎然的奇幻森林。
玉洁的指尖触碰绿叶,触碰花朵,触碰路边的小草,抚起一切生机。
也触及他空寂的灵魂......
暮年回神过来跑到楼下,望着女孩的背影,胸腔的热烈和自卑落寞的情绪绞着他挣扎的灵魂。
风之羽就像是一枚青橘,酸涩中些微甘甜,是他饥荒的日子里唯一的期盼。
在沙河村,奶奶种下的那颗青橘树,是他每天的盼头。
哪天橘子熟了,他就不用挨饿了。
在松阳镇,风之羽就是一枚形象化的青橘,是他无时无刻的盼头。
哪时见到她了,身处阴暗的他,就短暂的拥有温暖的光了。
阳光是那么的刺眼,却照不亮的心底腐败的深洼。
但风之羽比阳光更明亮,不是刺眼的,是闪耀的,是刚刚好足以填补他心底那汪腐败的深洼。
可他不能摘下闪耀的光,拖累她掉入深洼里,变得和他一样肮脏。
她只是他的一种遥不可及的奢望,哪怕只是站在她的面前,都需要好大的勇气。
她不是青橘,她是天上的月亮。
......
暮年加入了十三巷以后,也就不再去街头捡瓶子卖钱,不再捡那些被人丢掉的食物裹腹。
但那些食物看起来并没有坏,有的只是缺了一两口。
他挨过饿,知道食物的可贵,知道饥饿带来的胃部绞痛有多难受,以至于落下病根。
但凡他一顿饭没吃,胃部就开始作痛,全身发虚汗。
绿色的垃圾箱上面放着一袋面包,丢的人只吃了一口,他看不过去。
仿佛灵魂深处的记忆被唤醒,习惯性的拿起来。
刚一转身,风之羽迎面走过来,手里拿着没喝完的半瓶汽水,看样子是要丢掉。
暮年慌不择路,但现在躲开已经来不及了。
紧张之下,下意识的藏起手里的面包,但他知道,她已经看见了。
面包在他汗湿的手里变成扁状,因为太用力,包装袋发出稀碎的声响。
她看见了……
一种难以名状的羞耻感钻进全身血液,他麻木的望着她。
本着破罐子破摔的决心。
他知道她是捡垃圾的又怎么样,会多看一眼吗?
她根本就不记得他,不是吗?
可是……他还是好难受。
比起全村冤枉他偷大白鹅,比起他们的无数个巴掌落在身上还要难受。
风之羽丢掉半瓶汽水,紧了紧肩上的背包,转身离开。
她没多看其他地方一眼。
不是没看到垃圾桶旁边的人,也不是没看到他捡面包的举动。
而是大街上捡垃圾的这种人,在正常人眼里都是选择忽略的存在。
更何况生活在底层的人更容易有厌世心里,他们厌恨任何一个过得比他们好的人。
风之羽走过去丢垃圾的时候内心还是有些怕的,如果那人没看她的话,她不会去过去,
既然被人看见了她就不能表现出异常,这些人心思敏感,
如果她表现出厌恶,说不定会遭受什么极端的事情。
前两天她才看了新闻,一个流浪汉因为小孩儿朝他吐口水,将小孩儿拖进巷子里殴打致死。
场面血腥恐怖,新闻直播的时候全部都是马赛克处理。
她也因此对街边的流浪汉不再同情,而是生出厌烦和恐惧心理。
风之羽丢完垃圾出了一身冷汗,还好垃圾桶旁边那人并没有什么其他举动。
不远处站着等她丢垃圾的贾青青,风之羽等不及小跑过去,拉着贾青青快速离开。
放学回家的小道干净整洁,处处充满童话般的卡通人物。
风之羽家里有司机,但她和贾青青喜欢这条童话小道,
两人经常在路上逗留许久,聊聊这个,聊聊那个,总之有很多说不完的话,直到傍晚恋恋不舍分别回家。
“听说南陌这次考试又是全省第一,怎么会有人长得这么好看,还这么优秀啊!”
贾青青拿着蜡笔在绘画墙上画下一只卡通鼠,一边歇声感叹上天不公。
“怎么没把这种好事情放到我身上,我也想长得好看,成绩又好。”
贾青青停下笔,一双怨眼等着她。
风之羽莫名,“看我干什么?”
她递给贾青青一张湿纸巾,让她擦擦额上的汗水。
贾青青哼的一声噘着嘴傲娇别开头,没接,画笔动起来,继续完成老鼠的肥臀。
嘴里又开始怨气不散,“你凭什么长得那么好看,成绩还好?”
“我?”,风之羽满脸疑惑。
要说她成绩好她无法谦虚,但是说道长相她只能算是眉清目秀,看得过去。
相比贾青青来看,反而是贾青青的长相更加明媚大气。
就像盛开的粉红蔷薇,娇美惹眼。
“你可得了吧?”,风之羽觉得她在内涵自己,
“全班谁不知道你贾青青是以美貌闯天下的,少在这儿磕碜我。”
不远处藏身在拐角后的暮年:不,你是最好看的。
“噗……”
贾青青听着她话里也起了怨气,没忍住大笑出来。
“好姐妹就是要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我不高兴,你也别想开心。”
“……”
风之羽觉得她没良心,默默吐了口气。
“你画完我们就回去吧。”
“怎么?你真不高兴了?”,贾青青顿笔,看向她。
“嗯,生气了。”
风之羽闷闷道。
贾青青一眼看穿她,肩膀顶了下她的肩,
“你少装!说!是不是有什么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没有。”,装生气被戳穿的风之羽笑道。
贾青青毕竟和她朝夕相处相处那么久,一点点风吹草动立马就会被她发现。
比如此刻的风之羽早就尽显端倪,贾青青上下打量着她全身上下。
风之羽被看得莫名,耳尖有些微发红。
“你今天怎么不画墙画了?”
贾青青一脸看出破绽的质问她。
风之羽不擅长画画,但贾青青喜欢,她也能跟着玩上许久。
今天却反常的蜡笔都不愿意碰,让她递一下,都是拿纸巾包着给贾青青的。
这一点,贾青青早就发现了。
贾青青的蜡笔有很多,但全是地摊货,手只要一碰就会染上颜色,还不好洗。
风之羽今天不愿意碰,又提出早点回家,一定是家里有什么重要的人要见。
“谁去你家里,值得你这么重视外表?”
“哪有?”
“还跟我装?友尽!咱们就在这儿分道扬镳吧!”
贾青青作势就收起地上摆了一摊子的蜡笔,装进盒子气呼呼的要走。
“行了。”,风之羽拉拉她的衣袖。
贾青青看自己衣袖上的白净手指一眼,都这时候了还怕弄脏,不拉她的手。
哼!
“是南陌。”,风之羽小声嗫嚅,似乎说出这个名字都很害羞。
“考全省第一那个南陌?”
贾青青吃惊,马上狗腿的八卦起来。
“你跟他怎么认识的!”
“认识很久了吗?怎么没听你说过?”
“南陌怎么回去你家里?”
“你们什么关系?”
“不会是你亲哥吧?”
一连串的问题问下来,风之羽头有些发闷。
默默蹲下身子收起地上擦过汗水的纸巾,还有拆开的蜡笔包装纸。
“不对不对!你们姓氏都不一样,那他是你表哥?
哇!长得好看成绩又好的表哥,我也好想要啊!”
贾青青花痴的仰天感叹,没注意到蹲在地上收拾的人已经悄悄跑路。
等她反应过来时,风之羽已经跑出一段距离。
“哎!风之羽,你敢丢下我跑了!”
贾青青骂她不仗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风之羽一点没理,越跑越快。
贾青青是个小话痨,不说话的时候是个冷美人,话匣子打开就像洪水泛滥挡都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