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悄悄隔开风之羽身边的人,不让他们靠近,自己也站得远远的。
他不让任何人靠近她,他不能,他们也不能。
风之羽偶尔抬头发现自己一个人蹲在地上,其他人都站得很远。
而那个没礼貌的人离他最近。
什么情况?
风之羽站起来看过去,大家不知何时已经相聊甚欢。
唯有她孤零零的,还有两米外那个没礼貌的人也是一个人站着。
他看着雨幕,眼睛阴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长得黑黑瘦瘦,看起来比她大,却比她高不了多少。
风之羽打量着他全身上下,得出了一个结论:营养不良。
头发偏黄,脸颊凹陷,瘦的皮包骨头,透着一股有气无力的劲儿。
她班上也有一个营养不良的同学,长期爱吃垃圾食品,一个星期吃不上三顿饭,长得也是这副模样。
整天无精打采的,个子矮,皮肤粗糙,上个体育课,跑两圈都能晕倒。
暴雨骤停,但还飘着毛毛雨,时不时会刮起一阵凉风,清清爽爽的,令人心旷神怡。
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香,满大街的塑料袋,空瓶子,还有大的小的树枝,杂乱一片。
商店门口躲雨的人逐渐散去,商店老板也打开门做生意,风之羽在等家里的司机。
但是,他怎么不走?
风之羽悄悄瞄了身边的人一眼,默默走开些距离。
这个人看着挺正常,但就是身上透着些阴郁,死气沉沉的感觉。
有了在家门口那一出,风之羽到底是担心他是不是脑子不好。
哪个正常人会莫名其妙盯着陌生人看,还是那种阴沉……
她说不出感觉的眼神,反正是挺渗人的。
她可是一点都不想惹上这种奇怪的人,只能默默走远些,盼着司机赶紧来接。
暮年关注着她的举动,心沉的一次比一次深重。
双眼看似在欣赏雨后风景,却一点没看进去。
他的心里眼里,脑子里全部都是风之羽。
他在想她为什么要悄悄走远?
是不想跟他待在一起吗?
可是他很想,很想很想跟她待在一起。
无法控制的想要靠近,想要认识。
却又不敢,不能。
他知道她是在等家里的车,他想,她上了车,他就离开。
这样就可以多和她待一会儿了。
商店里有毛巾,围裙之类的厨房用品卖。
暮年侧眸,按捺住买毛巾给风之羽擦头发的心思,
按捺住买十条围裙,前前后后给风之羽穿上取暖的心思。
明知道她会吓到,她不会收下他给的东西,但暮年还是进了商店。
“买雨伞吗?小伙子。”
老板热心的递给他一把伞。
暮年望出去,外面下着小雨,风之羽为了离他远一点已经走到屋檐外面。
细雨纷纷洒落,像一场盛大的柳絮飞扬,尽数落在她的身上。
暮年懊悔的蹙起眉,他应该离她远一些的。
老板见他一直望着外面出神,拿伞轻轻敲了敲收银台提醒,
“最好还是买一把伞备用,雨又大了。”
暮年微微点头,接过伞,去货架上拿了一条毛巾,
又觉得风之羽浑身湿透了,怕不够用,连续拿了三四条,总共五条毛巾,
正准备去拿围裙的时候,外面响起车鸣声。
暮年看出去,是风家的车,他认得。
一瞬间,所有的紧张期待全部消散落空,只剩下无尽失落。
他还在想要找什么借口跟她说话,要怎么把这些东西给她。
如果他靠近,她会不会吓到,他要怎么解释自己送这些东西呢?
邻居的身份可以吗?
奶奶在的时候,经常给邻居送东西,拜托他们帮忙收成熟的庄稼。
那些人都笑呵呵的答应说:邻居就是应该互帮互助。
可是奶奶去世之后,沙河村的所有人都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小时候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他就像是挡潮的一块大坝,突然决堤。
“怎么了?小伙子?”
老板见他站在货架前久久不动,关切的问道。
暮年从悲涌而来的情绪中回神,从货架上取下十条围裙结账。
第二天深夜暮年接到通知去了十三巷,一连几个月都没出现。
风之羽放学后聊起他,从贾青青口中得知暮年就住在她隔壁。
风之羽还觉得奇怪,隔壁那栋别墅一直荒废,她从没见过有人住。
怎么突然间就住人了,还没有一点动静。
也没见家政公司的人去打扫,空了那么久,灰尘不知道积了多厚,还有家具也要重新添置吧。
住在隔壁的她是一点没听到什么响动,完全是无声无息就住了人。
电视里面演的变态就是这样悄悄咪咪住在目标附近,然后深夜行凶。
风之羽越想就越觉得隔壁那人没安什么好心。
这几个月又没见过隔壁有人出门,她又在想他是不是憋着什么大招。
一天早上风之羽在家休息,难得起个早床,又遇上晴朗的天气,心情也美妙。
下楼的时候,照顾她长大的慧姨正在更换垃圾袋,
风之羽主动要帮忙做家务,哼着小调左右手提着大包小包的垃圾出门。
“今天天气好晴朗,处处好风光,嘿!好风光……”
“嘭!”
突然一声重响,风之羽惊一跳回头,手里的黑色塑料袋没拿稳,垃圾撒落一地。
隔壁的别墅门口倒着一个人,上半身虚晃的靠在门上。
是那个没礼貌的人。
他怎么了?
风之羽怔在原地没有动,隐约看到他的衣服上有血迹。
心脏蓦地停顿一下,紧接着慌起来。
他一直都没动过,是昏倒了吗?
风之羽探着脑袋远远观察着,内心纠结要不要去看看,又唯恐他是个坏人不敢去。
“慧姨!慧姨!”,风之羽跑回家准备找佣人出来看看再做决定。
等她拉着慧姨出来的时候,隔壁别墅门口已经没了人影。
风之羽猜想他可能是进门了,也可能是去医院了,就没再跟慧姨提这事。
像这种沾血的都不是什么正经路子的人,她们还是少沾惹为好。
“我把垃圾洒了,慧姨。”
风之羽及时转移注意力,指着垃圾箱旁边散落的一袋厨房垃圾。
慧姨笑笑说没事,拿来扫帚收拾。
风之羽跟妈妈约好周末去爸爸的公司剪彩,现在离中午还早。
她又打电话跟贾青青聊起这件事,两人一说起来就滔滔不绝,一晃就临近中午。
风之羽换好礼服上车,路过隔壁的别墅不禁多看了两眼。
那人的门口有干涸的血迹……
风之羽只觉得浑身发汗,她家隔壁怎么住了这么一个人。
如果是她多想了还好,但那人要是真是像悬疑剧里演的那种变态就麻烦了。
“司机叔叔,你知道我们隔壁住的是谁吗?”
车子已经驶出小区,风之羽出声问,司机下意识的看向后视镜。
“小姐,你见过隔壁有人在住吗?”
显然,司机还不知道隔壁别墅住了人。
风之羽摇摇头,没再说话。
隔壁别墅有住人这件事,在她的已知范围内,只有她和贾青青知道。
慧姨也不知道。
“南风纺织有限公司”
风之羽从车上下来,念着厂区招牌上的字。
剪彩安排在厂区门口,专门请设计公司布置了一下场地。
厂区门口临时搭建了一个台子,底下安排了一些座位,放了些瓜子花生。
周围的树上挂满了生意兴荣,财源广进,开业大吉万事如意,之类的好彩红条。
风之羽下车的时候有礼炮打响,彩带礼花自半空洒下来,
主持人拿着话筒字正腔圆的介绍她的身份,厂区的员工一阵欢呼。
隔着人群她看到了红地毯舞台上的爸爸妈妈,正要走过去,
一袭白色西服的南陌出现在她面前,梳着背头,流利的脸部线条凌厉,显得成熟,
鼻梁英挺,面部平整贵气,五官分明如精心雕刻,
眼窝有着西方人的深邃,又有东方人的睿智,俊美绝伦,风度翩翩。
风之羽注意到他的绅士手,扬起唇微微一笑,顺着他手臂示意的地方走过去。
“你今天很帅。”,她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夸奖道。
南陌替她拉开椅子,“谢谢,但跟之羽妹妹比起来,我就太逊色了。”
风之羽轻笑出声。
哪有跟女孩子比美的,也就是南陌会有这样的幽默风趣。
跟他相处起来,她有时会忍不住内心悸动,但更多的是轻松愉悦。
南陌很会为人处世,无论是长辈还是小辈,他都能相处得很好,并让人喜欢。
“我先过去。”
南陌突然凑在她的耳边说了句,风之羽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他的父亲。
她朝南陌父亲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南陌在主持人的介绍中隆重登场,接过话筒开始致辞。
说了一大堆企业文化,发展方向等等等等。
风之羽觉得无聊,她也听不懂这些。
只是觉得南陌今天很不一样,有种少年老成的稳重感。
和平时阳光大男孩的样子不同。
今天的他更像是能够独挡一面的成功人士,身形伟岸,气质卓绝。
虽然年纪不过二十,企业规划谈起来却侃侃而谈,经验十足。
舞台上有她的家人,还有南陌和南伯父,及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主持人。
风之羽没事做,开始比较起台上的人谁最好看,比来比去还是觉得南陌各个方面都是最好的。
最年轻。
最好看。
穿西服最帅气。
身材也最好,最高。
男主持人根本没法比,就连她自己的爸爸都输给了南陌。
风之羽又把视线移到爸爸脸上,五官轮廓不差,就是有点松弛,胡子拉碴的,如果年轻十岁不一定比南陌差。
南风纺织有限公司是整个工业园区开工典礼排场办得最大的。
午饭时间,工业园区许多其他厂的工人路过都会在厂区驻留看两眼热闹。
厂区门口是很大的一块空地,中午有请来的厨师摆好桌椅,碗筷,饭菜,
工人们一边在吃开工饭,一边看台上的老板领导讲话。
中途风之羽被叫上台剪彩,礼炮齐齐奏响,足足放了半小时的彩花彩带。
风之羽是第一次被家里带来参加开工剪彩,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早知道这么无聊,她说什么也不来。
还不如跟贾青青去游乐园。
吃完饭,爸妈,南陌和南伯父要在工厂视察机器运行,确保明天可以正常开工。
跟南陌道别后,司机就送她回去了。
……
八月盛夏,火热的太阳炙烤大地,道路两旁的矮树丛蔫儿得没有活气。
泥瓦色的洋楼留下经年干涸的雨痕,是常年无人居住的标识。
风之羽去爸妈外地的公司玩儿了回来,路过别墅,让司机停下车打开车窗。
自从三年前那天早晨丢垃圾的时候见过这栋别墅的主人,之后再也没有见过有人住。
别墅大门紧闭着,有一条锈迹斑斑的铁链锁着。
别墅门口的白色鹅卵石缝隙中生出几根杂草,她记得那个人上次流了很多血在门前。
现在已经没有痕迹。
曾经她有想过那人是不是伤得太重已经去世。
但三年间不断有小区里的邻居提起那个人,每次聊起的话题都是恶劣的。
久而久之,他成了家家户户都知道的人物。
可惜,是个风评不好的人。
还有人说见过他回家,每次都是带着伤,或者晕倒在门前。
但风之羽一次也没再见过他。
她问过家里人,也没有人看见过。
倒是慧姨经常跟小区里的其他佣人聚在一起聊天,说的十句有五句都是:咱们小区里有个怪人。
这是所有人普遍认可的标签。
就连菜市场的大爷大妈都知道这么一个怪人存在。
其实按照他们的谈话内容来看,说是怪人,已经是很委婉的形容。
风之羽到家,慧姨听到动静就赶紧出来接她,“小姐,最近少出门。”
风之羽大概猜到她为什么这么说,但还是面露疑惑的问了声:
“为什么?”
慧姨关上门,“我们隔壁不是有个怪人在住吗?
我今天听起菜市场的张姐说,她远房侄儿的同学老家村里的人和隔壁那人认识,
他脑子有问题,小时候就被查出来精神问题。”
“……”
远房侄儿的同学的老家村里的人?
这得是松阳镇到北京大都市的距离那么远吧,亏她们吹得出来。
“这你也信?”,风之羽看向慧姨。
这不明摆着赶热闹吹大牛吗?
“小姐,你别不信,我昨晚上失眠睡不着,到院子里吹吹风听到隔壁有动静……”
风之羽瞬间来了兴趣,“然后呢?”
“然后出去看了两眼,刚开始没看到人,一转眼隔壁就亮了灯。”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里面有人呗!”
风之羽觉得慧姨在大惊小怪。
“不不不,我还壮着胆子过去看了门口的的铁链子还拴着,就没看到人进去过,灯突然就亮了。”
“……”
慧姨说得神乎其神,好像是撞见了鬼。
在风之羽看来,不过就是人家家里有后门而已。
但慧姨不这么认为,再三反复的叮嘱她一个人绝对不能出门。
要是鬼可以买张符护身,但那人要是个精神有问题的,杀人犯法都没人奈何得了他。
慧姨又一再跟她说起隔壁住户的骇人事迹,多少有点真假待定,掺了水分。
风之羽也只听听,不以为然。
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忌惮的,她表现得无所谓,不过是几年没再见过那人。
她没做过什么坏事,也没背后说过他一句坏话,
就算他要发疯也不会那么巧找上她吧。
但事实上,就这么巧。
“阿tui!臭乞丐,臭乞丐!”
风之羽和贾青青约好了,在经常画卡通墙绘的那条街见面,拐角处刚好遇见她三年未见面的邻居。
而且,她被人传的邪恶又不正常的邻居……竟然在被小孩儿欺负。
暮年没管一群小孩儿围着他吐口水,一双黑瞳始终垂着,径直往前走。
他好像变样了。
长高了,变白了,也没那么瘦了。
风之羽诧异他的变化之大,同时也对他心生畏惧。
暮年穿着一身松松垮垮的薄款黑色卫衣卫裤,面料已经洗得发白,清瘦的轮廓冷冷散发出吸血鬼一般的锋芒。
只瞄一眼她就觉得这人不是好惹的。
但……小孩朝他身上吐口水,他也没还还手。
看来,耳听为虚。
慧姨从外面听来的,也不全是真事。
他看起来脑子也没有不正常。
暮年在小孩的围攻下停住脚步,像突然意识到什么,睫毛微颤抬眸,肢体微不可查的顿了下。
是她……
他盯着她,黑眸深的浓郁,仿佛平静的深水之下藏着汹涌暗流。
风之羽只跟他对视一眼,便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这人怎么越长越阴沉可怖了。
……
时间飞逝,日子恍恍惚惚过去。
关于暮年的坏事迹也越传越离谱,但时至今日那些八卦圈也没有人扒出他的身份,名字。
但是一次偶然的机会,风之羽知道了。
常年在外地工作的父母,也知道自己家隔壁的住户是具有危险性的,还特地打电话来关切叮嘱。
风之羽敷衍两声挂断电话。
虽然隔壁住户的坏事迹传说一直在发酵,但她已经好久好久没见过那人了。
而且,他似乎不像别人口中说得那么坏,
最多是长相太妖孽危险,脸色阴森森的,看着摄入而已。
那群小孩子欺负他,他不也没做什么吗?
但这只是她强装的勇敢而已,谁知道她半夜都会梦到暮年突然发疯,提刀砍她。
风之羽家里条件好,成绩也好,十八岁毕业去家里的公司学习,父亲有意培养她。
毕业前夕,风之羽约了贾青青,南陌,
还有平时要好的几个朋友在别墅区的公园草坪,办了场烛火野餐。
大伙儿喝的不少,都有些醉意朦胧,躺在草坪上谈阔未来。
贾青青喝多了要吐,酒量好的南陌替风之羽去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