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煜夹在穆特恩和徐广缙中间,既是徐广缙的直接下属,又受穆特恩节制,哪个也得罪不起,左右为难,无所适从。
杨烜带着黑旗军接连打了几场漂亮仗,令、陶煜也心有余悸:
“幸亏穆特恩冲在前面,换是自己去了,说不定也要吃败仗。穆特恩是满洲亲贵,打了败仗也不当紧。自己若是败了,不说皇上要惩罚他,就是御史们的唾沫也能把自己淹死。”
不过,身为杨遇春的旧将,陶煜心里藏着一丝高兴:
“都说虎父无犬子,杨遇春的长子杨国佐着实有些窝囊。杨国佐的次子杨烜却颇有杨遇春之遗风,练兵打仗都可圈可点。只可惜,他误入歧途,上了天地会的贼船。若是加入官军,说不定也能干出一番功业。”
穆特恩可没那么多心思,当着陶煜的面,直斥徐广缙迂腐。他说:
“前天,制台来信,又是旧调重弹,主张招抚杨烜,说什么‘抚剿并举、恩威并施’。结果,昨夜杨烜便袭占了西炮台、粤海关,火烧水师米艇,打了制台一记耳光。
“军台,你想想,西炮台、水师米艇都归咱们广东地方官管,出了事也能压下来。可这粤海关直属内务属,出了这么大的差错,谁担得起?”
粤海关出事,第一责任人自然是粤海关监督。可穆特恩是八旗广州将军,需派旗兵保卫粤海关衙门。到时侯论起罪来,穆特恩也难辞其咎。
丢失了西炮台、保厘炮台,损失了米艇,这是广东水师的责任。可是,绿营兵在陈家堡战败,陶煜作为陆师提督,也难辞其咎。
陶煜心里清楚得很,绿营兵废弛已久,一时半会难以打败黑旗军。徐广缙主张招抚杨烜,陶煜正好可以听从总督安排,堂而皇之地避战,免得自己吃了败仗,翻了跟头。
现在穆特恩主战,却扎营不前,这是什么意思?
陶煜心感不妙,再次搬出徐广缙作挡箭牌,说道:“将军,昨夜杨烜攻下西炮台、粤海关,制台的心思也变了,打算先抚后剿。他正在选派说客,前往游说杨烜。
“若杨烜拒不接受招安,绝了制台的心意,制台必将倾尽全力,发兵围剿杨烜。依我看,咱们不如先按兵不动,看制台那边有何动静。若制台督招安失利,咱们再以大军围剿,似乎更为有利。”
穆特恩心里清楚,陶煜虽是一介武夫,却参加过实战,心思缜密,精明强干。他夹在自己和徐广缙中间,总是两边讨好,谁也不得罪。
但陶煜是汉人,最近一直住在总督衙门,又与杨家有旧,实际上更认同徐广缙的观点。
陶煜所说,似乎也有几分道理。徐广缙不知兵,只会夸夸其谈。他派人招抚杨烜,必定失败。
等徐广缙招安失败,就会知难而退。到时候,陈家堡的清军也赶回广州了。穆特恩再派兵进剿,更能占据主动权,也更有把握。
退一万步讲,就算穆特恩败了,朝廷追究起来,穆特恩可以说徐广缙执意招安,贻误军机,把屎盆子扣在徐广缙头上。
另外,杨烜诡计多端,派人在广州城内外散播流言,说什么自己愿意接受招安啦,穆特恩是杨国佐之死的幕后黑手啦,弄得满城风雨。
城内外广为流传,说杨烜是哪吒转世。又有愚民不明事理,对杨烜表示同情,说他背负国耻家仇,被穆特恩逼上梁山。
这些流言都传到了穆特恩的耳朵里,使他不得不有所顾忌。
穆特恩见陶煜摆明支持徐广缙,心里已然不悦,懒洋洋地说道:
“既然军台认同制台的观点,咱就先按兵不动,请制台派人游说杨逆。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明日中午,若制台不能说动杨逆,本将军就要发兵围剿杨烜了。
“届时,本将军亲自带队进攻粤海关,请军台带队进攻西炮台。皇恩浩荡,咱们一向嘴上说要报效皇上,明日之战,就是考验咱们忠心的时候。请军台勿要推辞,咱们一举荡平杨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