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具店里开着空调，比外面凉快不少。这片休息区都在游乐园正中心位置，规模非常大。一眼望去，几乎看不见货架尽头。架子上摆满了毛绒玩具和各种各样周边。
赢舟在里面挑挑选选，买了两个毛绒小玩偶。
一个是大尾巴橙色狐狸，一个是捏起来软软黑色小狗。
还没影子大两个玩偶，加起来居然要花120。
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看见短信弹出银行卡余额-120.00元时，赢舟还是略微感觉到了心痛。
毕竟他存款才3开头四位数。
如果不是准备拿来送人，赢舟是绝对不会花这个冤枉钱。
他拎着购物袋，从出口走出玩具店。
门口圆台上，站着一个穿着小丑道具衣工作人员。
小丑穿着菱格纹衣服，脖子上戴着圆形拉夫领，衣服整体呈现出黑白两色。
他脸上涂着白色油彩，下眼睑位置则是用黑色凃出了泪痕。
游乐园里有很多工作人员，会扮演各种各样卡通角色。但基本都是动物或者童话里公主。很少有这种Harlequin风格小丑。*
小丑手里拿着东西像是传单。
他不断把传单朝着路人递去。但奇怪是，来来往往人里，很少有人接过他传单。
甚至有人原本笑容灿烂，在路过小丑时神态变得格外烦躁。
赢舟集中注意力，在嘈杂人声里，捕捉到了小丑嗓音。
他开心地嚷嚷着：“亲爱朋友，我最爱朋友们~世界末日快来了~愚人船发船票啦~幸运先生们，可爱女士们。要领一张船票吗？~愚人船将载着你我，驶向正确答案~”
“这张船票不要钱~只要你灵魂~”
男人不耐烦地拍开了小丑手：“滚开！”
扭头，又对妻子儿子说说笑笑起来。
“愚人船”。
这三个字，唤起了赢舟一些回忆。
他打开手机，把元问心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然后搜索到了聊天记录。
那是元问心在介绍“农场主”时提到东西——
【在前世，它甚至和“愚人船”一样，被宣传成为末日里能避难世外桃源。】
赢舟上前两步。他发现那些人态度不好，也许不是本身素质问题。
这个小丑周围有一中奇怪磁场，越靠近，心里负面情绪就越浓。
比如赢舟现在就满心怨气，有种想发火冲动。
他停下脚步，深呼吸好几次，才压下了那股烦躁。
小丑弯下腰，被油彩遮住脸看不出任何表情：“您好~美丽~先生~请问~要来一张船票吗~”
这是一张镭射票。深蓝色，上面写着三个大字：愚人号。
没有写开船时间，也没有写码头，更没有写售价。但旁边有能撕下来验票副券。
赢舟仔细地打量着这张船票，十分谨慎地没有和它有任何接触。
毕竟刚才，小丑也说过了，“售价是你灵魂”。
赢舟把船票模样记下，往后退了一步，扭头就走。
他来到走廊另一边，拨通了元问心电话。
“喂？你人呢？迷路了吗？”元问心懒洋洋嗓音从话筒里传来，“三杯饮料我拿不下啊。”
赢舟目光死死地盯着圆台上黑白小丑，低声道：“我在玩具店出口这里。这里有个小丑，在发愚人船船票。”
“什么？”元问心语气骤然变得紧张，“你等等，我马上过来。不要接船票！”
小丑如有所感，朝着赢舟方向望了一眼。
然后，他脸上黑色泪痕开始往下滴落，像是在哭一样。
下一秒，小丑一个健步，飞快转身，一头栽进了玩具店里。
这是赢舟完全没想到过操作。
他在原地反应了半拍，才连忙跟了进去。玩具店货架一排连着一排，赢舟只在拐角处看见了一个黑白衣角。
等他跑过去时，小丑早就不见踪影。
赢舟拉住路过工作人员，询问：“您好，请问您过来时候，有看见一个小丑吗？”
“什么小丑？”工作人员表情茫然，“我们游乐园里有小丑吗？没听说过啊。”
……
……
赢舟都没能抓住小丑，等元问心和荀玉赶来时，显然已经太晚了。
元问心表情不太好看：“‘愚人船’，是我们给B级祸害‘愚人’诡域取名字。愚人会派出小丑，在各个城市随机发放船票，宣传乘船一起前往安宁之地。被蛊惑游客会在某一时刻，登上那艘介乎现实和虚幻船。
“但实际上，上船只是他们意识。这群人身体还留在现实里。没人照顾话，会直接饿死。
“后来，登船人越来越多，那艘船也越来越大。异能局尝试过解决它，但愚人船是随机出现在世界各个角落。偶尔有幸运登船员工，却再也没能回来……
“我们只好放弃。异能局跟幸存者宣传过很多次，不要接受船票；并且加大力度打击上岸小丑。”
但这个宣传收效甚微。
一艘能抵达安宁之地船，在充满诡异生物末日，无疑是种极大诱惑。
愚人船船票，在外界甚至到了一票难求地步。
荀玉安慰道：“你也不用太担心。你没领船票，不会有事。”
出了这个意外，小团体௚
0;氛围顿时变得低落起来。
吃饭时，荀玉刨饭动作都显得有气无力。
赢舟是不太会说漂亮话。
他吃完饭，放下筷子。拿出了礼物袋里两个玩偶。
橙色狐狸给了元问心。
黑色小狗给了荀玉。
赢舟道：“别想太多。为还没发生事担心没有意义。而且，我也没领船票。”
“你不要觉得拉着我来游乐园是你问题，”他对元问心道，“其实我玩很开心。”
票钱，车费，饭钱，旅游攻略。
这些都不用赢舟操心。他还拥有了一段可以称得上是快乐体验。
赢舟又转头，看向荀玉：“你也不要觉得自责。比如什么‘要是我跟在赢舟身边就好了’。你保护不了我，小丑该出现时候还是会出现。更何况，保护我也不是你责任。”
尽管元问心和荀玉都没有袒露过这方面情绪，但赢舟无疑是个细致观察者。
他并非不懂，而是不喜欢说。
荀玉拿尖尖犬牙咬住自己舌尖。
他控制好了情绪，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确实。下午还有游行表演，走吧走吧，贵宾票可以坐花车。”
下午有花车游行，晚上有烟火晚会。
今天不是赢舟生日，但从某种角度来说，这又是他第一次过生日。
逛了一天，回去路上赢舟有些困，靠着后车位睡着了。迷迷糊糊睡到一半，感觉到有人把手垫在了他脑袋下。
他猜是荀玉，但懒得睁开眼。隔了会，又有人给他披上了一张毛毯。
赢舟在温暖梦境里一路睡回了家。
到时候，已经快到午夜12点。
他打着哈欠走下车，疲惫又倦怠地挥了挥手，作为敷衍告别。
元问心看着他从光里走到了暗里，突然开口：“我们三个人里。只有赢舟是真才18岁吧。”
“19了。”荀玉纠正道。
元问心：“这时候赢舟，会比太岁更好追吧。你不试试？”
他语气很奇怪，有一种既想又不想感觉。
荀玉闭着眼，看上去并不想回答。
许久后，元问心听见后面人突然开口：“不了。我会控制好自己。”
元问心挑起了眉：“为什么？”
“这不公平。而且，”荀玉脸上没有笑意，“我不配。”
**
赢舟回到家时，感觉家里有些冷清。
灯是关着，没有一点声响。门口蛋糕和礼物袋原封不动，就连餐桌上尺子也放在原位。
赢舟操控影子，去主卧看了眼。果然，没人回来过。
他拿出手机，点开有小红点短信。
里面有几条短信。
赢舟没有保存李洋手机号作为联系人，但却记得对方电话号码。
不过，因为他把对方拉黑了，李洋大概是打不通他电话。
这几条短信都是李洋发来。
“你在家吗？你告诉我，你妈去哪了？怎么打不通她电话？”
“你还有钱吗？能不能先借我一点。”
“赢舟，求你了。我以后真再也不赌了，和你妈好好过日子。借我一点吧，我只要三千，三千就够了！”
“帮我报警。救救我！报警！！”
这几条消息，基本都是赢舟在车上睡着时候发来。
赢舟忍不住眉头紧锁：“还要报警？难道是还不起高利贷被人砍手了？希望别死家门口。”
他本来想清空短信，但又担心清空后，警察真找上门时不好说。只好忍着恶心把它们留在了自己短信箱里。
赢舟洗漱完，回到了卧室。
他走时候没关窗户，外面风灌进来，窗帘微微飘荡，就连书桌上教辅资料也被风吹得掀开。
赢舟上前关上窗，顺手整理起自己书桌。
他随手关上教辅书，表情在瞬间变得凝重。
书底，压着一张红色镭射票。
上面印着一行字：愚人号（V
IP席）。
登船人：赢舟
登船地点依然空缺。
只是在船票登船时间那里，有人用圆珠笔重重地写下日期——“4.1”。
四月一日，没有写年份。
赢舟举起这张船票，然后微微抿住了唇。
今年愚人节已经过了，最快也要明年四月。起码还有十个月。
既然船票会离奇地出现在他书桌，赢舟不觉得丢掉船票就能解决问题。
但他还是把这张船票扔进了卧室垃圾桶，并且把影子一起丢了进去。
“帮我看着。”他对影子说。
说完，赢舟上床，掀开被子，关灯，躺下，然后闭上了眼睛。
事已至此，先睡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