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里的集市上。
李艳抱着买下的十来块碎布,付完钱后发现王远不见了,买点儿布把老公丢了可还行,连忙寻找之下很快发现了王远的身影。
“小远我还以为你跑没了呢?嗯?二雷是你呀?”
“我来给你们介绍下,这是我妹妹沈颖。”沈二雷热情给王远夫妻俩做介绍。
王远看向他的旁边,只见沈颖穿着一件银灰色的棉衣,戴着眼镜浑身透着一股书卷气。
沈二雷的老爹曾经自豪的和王远提起过沈颖,后者在清华读书。
王远惊讶道:“今天可算是见着真人儿了,你好,大学生!”
“你好。”
沈颖有些腼腆,说话也轻声细语的,和沈二雷嗷嗷的大嗓门儿差别非常大。
沈二雷带着几人往南走:“我来这边儿是为了开收购站的,已经谈妥了,走咱们去店里坐会儿。”
路上王远和李艳解释了一番沈颖的身份,她也很是惊讶,紧接着眼眸里涌现出来的就是浓浓的羡慕之情。
“这还是我这一辈子第一回见到大学生呢,原来大学生也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啊。”
李艳嘀咕的声音很小,但王远和她离的很近所以听的很清楚,不由的一乐自己媳妇儿还真是可爱。
新开的收购店就是一个位于乡派出所南边不远处的院子,矮矮的篱笆墙已经半腐化了。
只是篱笆墙外边儿竖着一块木牌子,上边用蓝墨水歪歪扭扭的写着:
“高价收购熊皮,公元皮,狐狸皮,兔子皮。”
前边的几个字儿写的太大,导致后边的字是越写越小,第一个“高”字有大白馒头一样大,最后的一个“皮”字就只有猫爪子一样小了。
收购店的店长是个罗锅儿,看上去很腼腆,打开门呲牙笑着邀请大家进去。
几人进屋后坐在炕桌旁边儿唠嗑,罗锅店长的老婆给他们端来炒花生,然后笑着出去了。
咔~
沈二雷手指一捏就把花生捏开,然后把花生豆扔进嘴里咀嚼着:
“这家店的店长姓王,叫啥名儿没人知道,反正他是个罗锅儿别人就喊他王锅子,他是俺们乡的一个人介绍给我的,一个月给他60块钱,小远你觉得怎么样?”
“挺好的,我之间见过他背个筐子,在道边儿捡牛粪,现在有个赚钱的营生也不错。”
王远透过窗户往外看去,只见王锅子拎着菜篮子笑呵呵的往南走去,可能是去集上买东西了。
看他笑的合不拢嘴的样子,应该是对开收购站的营生挺满意的。
沈二雷笑道:“你别看王锅子这么个样儿的,但他会画画,画的那种落满雪的树林子贼漂亮!”
“是啊?还有这种本事?”
“是啊,听说他家当年成分不好,后背是被人打成这样的。”沈二雷瞬间唏嘘不已。
这个话题有些沉重,很快两人就自觉的聊起了别的,沈二雷有意让他妹妹沈颖和王远多聊聊天。
他知道王远在燕京有朋友,如果沈颖遇到难处的话也许王远能帮上忙,一个姑娘家家的一个人去外地求学,沈家兄弟们都是很担心妹妹的。
从沈二雷嘴里知道王远去过燕京后,沈颖也有些惊讶:“你去燕京嘎哈啊?光是路费就贼贵。”
“之前我朋友帮忙联系了一个活儿,就是帮着燕京国营商店收松子,所以一来二去的就经常往那边跑喽。”
沈颖有点蒙——一个老家的农民帮着燕京那边的国营商店收松子?
看似行得通,但总感觉有点别扭,她也不是歧视农民,只是绝大部分农民连县城都没去过。
王远不仅出省了,还去了首都,和那边的国营商店搭上了线,沈颖满脸狐疑这个王远真有那么大的本事?
不过她和王远又不熟悉,所以也就没有再追问。
沈二雷突然说道:“对了小远我要和你说一件事。”
“说啊。”
“就是我从乡下收粮食,蔬菜,猪肉鸡肉,然后把这些东西卖给市里,李绅那些餐馆儿吃不下所有的东西。
比如上回我收的猪,有十来头猪他吃不下,所以我就把猪卖给别的餐馆儿了。”沈二雷皱着眉头,满脸苦恼。
“然后呢?”
“然后……李绅知道这事儿就很生气啊,我们也没吵起来,就是我看他那脸色非常难看。”
空气都安静许多,只有外边儿集市上的嘈杂声传递进来,天气极度寒冷但挡不住小商小贩们赚钱的热情。
李艳也好奇的看看王远,这种事儿她感觉很难办。
王远想了想道:“二雷啊你听我说,李绅生气也不完全是没有道理的,对吧?”
“可是……”
“你别急,生猪有多余的了那卖给别人也正常,毕竟猪是属于你的你愿意卖给谁就卖给谁。”
“就是这个理儿啊!”沈二雷感觉王远说的非常对,瞬间就像是找到了知音一样。
“不过你也要多考虑考虑李绅的想法,毕竟你的东西,主要还是卖给我和李绅合伙开的馆子。
饭馆已经有好几十家了吧,一口就能吃下你收上来的大部分东西,要是真的闹掰了,你再想找这个大的买家也很难啊。
即使能找到,又要平白无故的多费多大劲儿啊。”王远缓缓说道。
他是非常不希望沈二雷和李绅闹掰的,人都是复杂的,彼此之间有些小分歧,小矛盾都非常正常。
如果沈二雷真的和李绅闹掰了,那王远很可能要帮着餐馆重新找收猪,收粮食的人。
新找的人和沈二雷竞争很可能成为仇人,最后结果就是王远和沈二雷也做不成朋友了。
这一切是王远不愿意看到的。
沈二雷听到王远说“我和李绅合伙开的馆子”的时候,也猛然醒悟过来,那些饭馆儿中有大批股份是王远的。
而王远又对他有大恩,就是看在后者的面子上也不能太犟了,所以沈二雷泄气道:
“是我想差了,以后餐馆儿需要多少我就收多少,用不了那么多那我就不收了。”
“别别别,该收还是收!越多越好!并且把收来的苞米卖给我我来养鸡。
只是别把收来的东西卖给秃老二开的那些餐馆儿,你知道的秃老二和李绅有仇,不死不休的那种。
有时间我会和李绅唠唠这事儿的。”
“那行,我明白了。”
沈二雷不由的松了一口气,想起李绅和秃老二的各种“战斗”也不由的哈哈大笑。
“对了小远,李绅真的把秃老二告了?”
“当然是真的,法院已经受理了,开庭的传票都下来了。”
“嘿,法院管这事儿的吗?对了法院都管啥啊?”沈二雷感觉非常的新奇,他活了好几十年从来没听说过谁去法院打官司的。
他拧着眉头又说道:“法院……是不是就相当于古代的县衙啊?那种县太爷一拍木板儿,啪~升堂!威武!!”
心中烦恼尽去后,沈二雷也变的轻松自在起来,说的话也开始不着边际。
王远哈哈大笑。
沈颖却感觉相当丢脸,自己二哥都说的是啥话啊,不过她心里对打官司其实也挺好奇的,甚至止不住的想有一天会不会自己也要和别人打官司?
突然。
外边儿街道上响起一道大喊声:“王锅子在家没?”
王锅子的媳妇快步走了出去,听到喊声的王远,沈二雷,李艳和沈颖几人也往外瞧。
只见是一个骑着三轮车的男人停在门口,正和走出去的王锅子媳妇交谈着。
沈二雷几人都没有在意,收回视线后该干啥干啥,但王远却听到了“画”,“苏轼”,“多给点钱”等只言片语。
集市上的声音太嘈杂了,其他交谈的内容没听清,然后王远就看到王锅子媳妇儿回了东屋拿着一个卷轴一样的东西往外走。
瞬间王远坐不住了,扔下一句“你们先聊我出去看看”后,赶紧穿上鞋跑了出去。
“咋滴啦小远?发生啥事了了?”
“没事儿燕子,我很快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