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珠还记得自己将沈漠捡回去那天。
她小时候身体也不算好,又是最小的孩子,所有人眼里的心肝宝贝珠子。当时又是一场风寒过后,闹了半天要出去,最后是下了学的大兄抱她出去玩。
明明六七岁的人了,但是脚平日里也不怎么落地,总要人抱的。
沈珠被抱着,大兄和二姐在边上说话,二姐说:“阿母说今年给阿宝儿找个师傅去看看,说不定就能好了。”
大兄笑了一声,“阿母是怕阿宝儿又生病了,只是上次她还赶走了来给宝儿看的那大师...”
二姐同他咬耳朵,“你不知道...”
沈珠没听清楚,只抬头来,圆圆眼珠子眨巴着乱转,忽而看见糖葫芦了,“我要吃糖葫芦!”
大兄听见,低头一根手指逗弄她的下巴,“啊,才好就要吃呀?不怕又牙疼了?”
沈珠抱着他的脖子,又去看二姐,“二姐给我买!”
二姐粲然一笑,身着精致华贵的石榴裙,婀娜多姿,彼时还尚未婚嫁,云鬓香风,温柔将沈珠抱住了,同身后跟着他们的人道:“买下来吧。”
那一整根糖葫芦杆就这样被送到沈珠面前,小女郎挑了一个最上面最喜欢的,吃了一口,再递给二姐。
大兄回头来温柔笑道:“怎么不给我一根?”
沈珠生气道:“大兄不买给我也算了,还要讨我的,羞羞!”
她做了个鬼脸,大兄便看着她笑,也不生气。
因为是沈珠要出门来玩耍,沈家并没有设立步障,但两边的百姓还是瑟瑟的,低下头做自己的事情,不敢多说话。
在吴兴,纵然官爷也没有说沈家人说话管用,用钱是能砸出来一条专属于他们的路。
沈珠被抱着走了一段,要了糖葫芦、买了小灯偶,还有那福娃娃,累了,便想要回去。
最后却突然说:“我要下来自己走。”
那市口左右都是人,二姐哄她道:“到家门口再走,不好吗?”
大兄也说:“是不是你二姐抱着不舒服了,叫我来抱吧。”
沈珠噘嘴,闹着哭着要下来,家里人没法子,只好叫她下来,只是二姐紧紧的攥住她那小肉手。
沈珠走了两步,又开始要抱,还没抱着,忽而斜里飞过来一个石子,砸在她脸上。
沈珠一下子哭起来,“痛!”
其实没伤口,但是二姐和大兄都吓了一跳,围绕着她要看伤口,还是哭着的沈珠突然开口道:“是谁砸的!大兄快找出来!我要杀了他!”
他们身后跟着的仆从又去找人,最后把被关在竹笼子里的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男孩提出来,大兄道:“一个人牙子贩卖的贱民,处理了罢。”
二姐道:“哪有这么惯着孩子的?别胡说了!人牙子说这孩子是从江南道买来的,父母都死了,也怪可怜的...”
沈珠盯着那男孩,后者一双黝黑的眸子像狗一样盯着她。
沈珠道:“我要买他。”
她买沈漠,就像买糖葫芦、灯偶、大福娃一样,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买他回去,也只是为了朝他身上丢石子儿出气。
但是阿母听说了这件事,有一天突然请了师傅来找沈漠,摸他的骨头和脸,然后就让沈漠彻底留下来做沈珠的侍卫。
再然后,沈珠就从来没生过病了。
沈珠环顾四周,慌忙寻找沈漠,站在阴影下的沈漠恰时回头来,目光与十几年前还是一样的。
他缓缓走过来,握住沈珠的手,感慨道:“这天母像确实有点同我相似。”